虞泊涯笑而不語。


    那些年輕的承諾,隨著如梭的日月已然成長為參天大樹了。隻要她住進這個宅子裏,這個地方的意義就會被重新改寫,一切都會變得不同,因為這裏,不僅僅是她的未來。


    …………


    昨日迴來便一直不得空休息的陌塵,此時正躺在院落的搖椅上,好不容易培養出些許乏困之意,卻突然被遠處傳來的聲音吵的毫無睡意。


    陌塵有些氣惱,當初買下這處宅子,就是因為此地清幽僻靜,怎料今日突然間就開始聒噪起來了,時不時的從遠處一陣陣的笑語聲,笑聲落又響起叮叮當當的敲打聲,一刻都不得安生。


    他煩躁的起身離去!


    不多時,門外傳來柳青楓的聲音:“公子,查到了!”


    陌塵托著額角,頭痛不已。


    若是當初自己好勝心別那麽大,如今自己也能如一個事外人般逍遙自在,此刻自己想知道的倒是全知道了,隻是不知該把自己放在什麽樣的位置上。


    他擺擺手,柳青楓退出門外。


    自己設想了一萬種方式的相處,又被自己一一推翻,無論怎樣,最少他不想自己是虛偽的!


    最終還是抵不住襲來的陣陣睡意,拉過棉被,一夢解千愁。


    虞泊涯和虞洛兮迴到山莊之時已是繁星點點星河璀璨。


    虞洛兮是欣喜的,這麽多年了,她為這山莊上所有的人,放棄了太多的東西。


    今日,她終於有了一處宅院,冠以她名的地方,那是她歲歲年年都不曾磨滅的心願,當那種歸屬感和充實感縈繞在她心頭,她迫切的希望帶著虞月兮一起迴家,迴那個心意滿滿處處畫意的仙境,她一刻也不想多等。


    踏進前廳還來不及開口,她臉上的笑容便冰凍了。


    客廳裏數十隻盞燭台都搖曳著火苗,將所有人臉上嚴肅的神情照的無比清晰。


    虞洛兮坐在大廳的主位上,掃視著在場的所有人。


    眾人低頭不語。


    她見他們的神情如此定有大事,又沒見虞月兮出來與他們商議,心頓時如墜冰窟。


    阿狗上前一步,畢恭畢敬的叫上一句閣主。


    他額角的淤青,格外明顯。


    阿狗說昨日有人送信,萬兩白銀隻有一求,問丞相府可有一舍利琉璃塔,還附上了一張物像,虞月兮便派他帶幾人前去查探。


    那晚,他們很是順利,丞相府也不似外界傳言的那般戒備森嚴,偶爾也能碰上幾個夜巡的府衛,皆被他們迷暈藏起。


    偶然間聽到幾個小丫頭聚在一起聊天,說是丞相府財大氣粗,堆放那麽多稀世珍寶的房間,也不加強戒備,就讓一個掃地的老伯看守,再不然找一隱蔽的地方藏起來也行啊。


    他們還來不及竊喜剛剛得知的線索,便被人從背後打暈了,之後的事情便記不得了,再醒來的時候,虞月兮就已經站在他們麵前了。


    阿狗頓了頓,好半天才繼續說道:“他們讓我們迴來帶話,說要想月兮活命,就找個能做主的人過去!”


    虞洛兮臉色陰沉,雙眼睛似千年寒潭,隻需望一眼就忍不住的輕顫。


    虞洛兮冷著臉聽著前因後果,手指噠噠噠的敲打著桌麵,明明是溫潤如水的女子,此刻眉眼之間卻滿是尖銳淩厲的神態。


    良久之後,噠噠的敲打聲戛然而止,她抬頭問道:“是誰前來通知月兮的?”


    有人答曰,是丞相府差人來報的!


    虞洛兮笑了。


    那個笑猶如修羅,讓人不寒而栗。


    這昏迷著的人,丞相府都能辨別是何身份,可真是神人。


    她心下明了,這擺明了是張好網誘使他們往下跳。


    虞洛兮緊緊的握著阿狗帶迴來的發簪,那是前日泊涯替她挑選的,此刻她人身陷囹圄,觸碰到的隻有發簪。


    虞泊涯突然上前,掰開她的手,點點血珠順著簪尖滴滴答答的墜落。


    她心裏是愧疚的,虞月兮一開始不告訴自己,是不想自己勞神,那日在門口碰到她,若是自己肯下車跟她說句話,她也不會隻身前往。


    虞洛兮揮揮手,讓大廳上的人都下去了。


    待人散盡,她有些頹廢的依在座椅上,聲音裏有難掩的悲痛:“我怕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當初隻想解決溫飽,隻想讓莊上的這些人免受顛沛流離之苦,可是一路發展下來,她早已看明了,遲早有一天會牽連到他們兩個的。


    虞泊涯不知怎麽安慰她,他知道,她已經盡力了,平日裏隻是讓月兮處理山莊的日常,很少讓她插手通了閣的事情,甚至偷偷下達命令不允許在月兮麵前提起通了閣任何東西。


    他知道,他和月兮,是她的軟肋。


    一擊致命的軟肋。


    他默默的拿過藥箱,將瓷瓶裏白色的粉末撒在她掌心的傷口上。


    待白色的布條纏繞完畢,她起身叫王良進來,吩咐他將今日之事對其他人無關人等暫時保密,接下來的幾日裏,暫時處理下山莊的大小事務。


    一切安排妥當,虞洛兮看著泊涯,輕歎了一口氣,有些疲憊的開口,說今日奔波一路,讓他稍作休息,晚些時候隨自己一起前往丞相府。


    她滿上一杯茶水遞給他。


    虞泊涯乖順的接過,喝完之後將瓷杯放在桌子上,轉身離去。


    她直直望著他的背影,心中牽扯著莫多的情緒,拳頭在身側被握得極緊,有血絲滲出,印染在白色的布條上,格外刺眼。


    這世間所有的情感,從陌生到熟悉,終極抵不過分離。


    片刻之後,山莊大門悄然打開,一瘦弱的身影,迎著滿天星河,策馬飛馳,瀟灑決絕,似一個賭徒,不管不顧的踏入一個賭局。


    虞泊涯站在高高的眺望台上俯瞰著那抹身影,晚風揚起他的衣角,滿是孤寂。


    那杯茶水,他是知道被下了藥的,但他喝得心甘情願。


    那樣一個處處為別人著想的人,是讓人打心底疼惜的,身為她的家人,他沒有理由袖手旁觀讓她獨自冒險。


    況且,他早已不是那個隻能躲在她的羽翼下尋求保護的小男孩了!


    一隻鴿子落在他的手指上。


    他取出綁在鴿子腳踝處的小竹筒,映著微微的燭光看了眼紙條上的內容,而後吹了個口哨,待聲浪遠去,密林中的樹葉莎莎作響,似有東西急速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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