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梅林,這個稱唿到底是我的名字,還是我的姓氏,我也說不清楚。


    總之,大家都這麽叫我。


    我的母親是個修女,信奉神靈。我的出生對她而言大約是一種恥辱,惡魔在她的夢中玷汙了她,這不是她的錯。


    所以即便她拋棄了我,我也從不恨她。


    我很感謝她將我帶到了這個世界,盡管我有時候經常會想:早知要經曆這些痛苦,我為什麽要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呢?


    ……


    童年是如何度過的,我已經記不清了。


    我在森林裏長大,比起人類,我更喜歡那些動物們相處。


    因為它們不會對我扔石頭,也不會用各種難聽的話辱罵我。


    十七歲那年,我跟在一群牡鹿身後,第一次走出那片森林,遇見了出城打獵的沃爾帝格隆王。


    他對我的身世很好奇,在我講述中,我看到了他眼中流露出的心痛與憐憫,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樣嘲諷和厭惡。


    國王是第一個願意接納我的人類,我跟著他迴了城堡,我想替他守護這個國家,將我的魔法傳授下去,讓巫師去幫助更多的人。


    然後,我遇到了念念。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我的夢裏。


    我有預言的能力,這種能力會無意識的發動,有時是在我清醒的時候,有時是在我的夢中。


    念念,我的念念。


    我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住我心裏的。


    也許是在她背著我,偷偷教訓那群嘲笑我的衛兵的時候;也許是在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假模假樣裝哭求哄的時候;也許是在她非要一意孤行,養一隻吸血鬼的時候。


    也許是她在第一次對我說,大人,你真是個很偉大的人。


    偉大?


    我摸了摸她的頭,告訴她,我的父親是個受人唾棄的惡魔。


    我以為會在她臉上看到害怕的表情。


    可是她聽了之後,隻是看著我,好奇地問:“那你怎麽沒有長犄角呢?我看別的惡魔都有犄角。”


    我被她給逗笑了,問她:“你還見過別的惡魔嗎?”


    然後她拿出一幅醜巴巴的畫,告訴我,惡魔都是長這個樣子的。


    “你沒有犄角,所以你肯定不是惡魔,”念念用一雙亮亮的眼睛看著我,“大人,你知不知道,你一直都是我的偶像。”


    “偶像?”


    “就是傾慕的人。”


    我的臉紅了,原來,念念喜歡我啊。


    可即便是這麽開朗的念念,也會有不開心的時候。


    有一次,我問她為什麽不願意迴去的,她一臉憂傷地告訴我,她的爸爸媽媽並不是很喜歡她。


    我看過念念的記憶,知道她過著怎樣的生活,於是問她:“他們不是對你很好嗎?”


    念念搖了搖頭:“可是,很好並不代表很喜歡……你知道嗎,大人。在你沒有得到一件東西的時候,你可能從來都不會奢望它。但你一旦擁有過,就會忍不住想要更多。”


    “念念,人要學會知足。”我這樣勸她。


    說這話時,我完全沒有想到,它很快就會應驗在我自己身上。


    看著念念一天天長大,一次次離開,我開始慌了。


    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領會到念念那番話語背後的含義。


    我開始勸告自己:要學會知足,她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怎麽能奢望她為你留下呢?


    可是在第二次出征前,我還沒有忍住。


    “念念,你能永遠留在我身邊嗎?”


    “大人,我決定好了,下次再迴來,我就永遠不走啦。”


    我和念念同時開口了,然後愣住,相視一笑。


    再次迴到城堡,是在三年後。


    念念沒有讓我等待很久,她很快就迴來了,還帶來了一條雪白的紗裙。


    她說這是婚紗,是她的爸爸媽媽送給她的,他們同意她留在這裏,和我在一起。


    我們成婚了,國王是證婚人,唯一的賓客隻有念念養的那隻吸血鬼,奧狄斯。


    然後……


    然後……


    我沒有想過,原來我們口中的永遠竟然是那麽的短暫。


    念念死了,毫無征兆的。


    我呆呆地看著奧狄斯撲到她身上,瘋狂地想要喚醒她。


    奧狄斯哭著問我,變成吸血鬼不就能活過來了嗎,為什麽不行,為什麽不行!


    我不知道。


    我嚐試了我能想到一切辦法。


    沒有用。


    念念死了,永遠都不可能迴來了。


    原來啊,這才是我們口中的“永遠”……


    多麽可笑。


    命運,你真的就不能對我有一點點的仁慈嗎?


    ……


    夢醒了,我的心裏卻是空空蕩蕩的。


    我望著漆黑的窗外,心想今天應該就是念念來找我的日子吧。


    我想,這許就是命運之神對我最後的眷顧,至少,它讓我預見到了和念念的未來。


    最後,我還是去了那片花園。


    念念,對不起,請你原諒我的自私。


    不過,你現在應該早就把我給忘了吧。


    ……


    很多年過去,當薇薇安將我封印在石中時,我沒有理會她的嘲諷謾罵,而是平靜地告訴她,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她。


    薇薇安不相信,她還是覺得這是我的花言巧語,企圖玷汙她的血脈。


    看吧,梅林。我對自己說,這就是你真心幫助過的人類。


    哪怕過去了幾百年,他們看到的,永遠隻有你的不堪。


    多麽……諷刺。


    我真的累了,就讓我永遠被封印在這裏吧,就當這是傷害念念的懲罰。


    有很多人來找過我,亞瑟和他的騎士,還有奧狄斯。


    奧狄斯是個好孩子,他在封印我的那片森林裏守候了許久。他隻能聽到我的聲音,卻找不到我身處何方。


    薇薇安是個很厲害的巫師,她學會了我所有的魔法。


    所以我也不算敗給她。


    為了騙奧狄斯離開,我不再對他的話做出迴應,讓他以為我死了。


    唉,如果真的能死掉就好了。


    可我隻能看著外麵日複一日,春去冬來,一年又一年。


    過去多久了呢?


    一百年……還是一千年?


    念念,我好想你。


    念念,你看,我長胡子啦,很長很長的胡子。


    對了,你知道嗎?在你離開後,我一直以白胡子老頭的形象示人。


    因為你總是說我長得好看,要把我藏起來,不讓別人看到,免得跟你搶。


    念念,對不起,我已經忘記你的樣子了。


    可我還是愛你。


    我總是握著那個你送我的金色小鎖,喊你的名字。


    你能聽到嗎?


    ……


    又是無人打擾的一天。


    現在,就連森林的野獸都不怎麽愛和我說話,他們大約覺得我很奇怪,總是躲在一個看不見的地方嚇他們。


    咦,好像有人來了?


    是個女孩。


    要不要嚇嚇她呢?


    我裝成老虎的聲音吼了一聲。


    那女孩聽到這聲音,忽然笑了起來:“傻瓜,這裏沒有老虎,猴子倒是有很多。”


    笑著笑著,她又哭了。


    別哭啊,我想安慰她,卻發現自己隻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對不起啊,我在心裏說,我已經忘記該怎麽跟人說話了。


    我看著那個女孩,她哭完了,擦幹眼淚,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圓圓的東西。


    接著,她又咬破指尖,將鮮血滴了上去,然後……我手腕的金色小鎖忽然燙了起來。


    我心中一跳。


    難道……她是我的念念?


    她還記得我?


    我貪婪地注視著她的臉。


    是的,她就是我的念念,長長的黑發,淺綠色的眼睛……


    我的念念……長大了。


    “就是這裏,”念念收起了那個圓圓的東西,一步步朝著我走了過來,口中說著我聽不懂的話,“是個陣法嗎?真是麻煩死了。”


    我看到她抬起手,對準封印我的地方。


    我忽然感到一陣害怕。


    薇薇安的魔法並不一般,念念真的能解開嗎?


    看著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嘴角泛起的鮮血,我大叫著想讓她離開。


    不要啊,念念,魔力透支過度是會死的。


    “卡吧”一聲,封印裂開了。


    我下意識地擋住自己的臉,不想讓念念看到我現在狼狽、邋遢的樣子。


    可我還是透過指縫,偷偷看了她一眼。碰巧,她也正望向我,對視的瞬間,我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半響,念念向我伸出手,對我說:


    “我們分手時,有件很重要的東西我忘了拿走,現在可以把它還給我了嗎?”


    ——————分割線


    灼檸:和梅林大人的正式番外結局時會有哦。


    ps:順便征集一下親世代男主,除了斯教和盧修斯以外的。


    再插播一條,應寶寶們的強烈要求,已經把梅林列為男主了,具體返場時間可以看書圈裏的精華帖,就不多占用字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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