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容所在的房裏一共住了八個人,都不是很愛說話。


    有在別的藥坊工作的,也有做後勤的。


    晚飯依舊是飯團,內餡還是野菜碎末,不過多了兩塊指甲蓋大小的鹹肉幹。


    在黑火藥坊待了兩天,項容就大概摸清了這裏的情況。


    陽陵山中有硝石礦,甚至附近大河邊的土壤中就有,花白花白的一片。


    山中還有黃鐵礦,用來提取硫磺。


    燒製木炭用的青麻杆,自不必說,嵐水城附近不知有多少苧麻園。


    這裏原材料豐富,獲取方便,難怪要在這裏設火藥坊。


    每天的工作時間很固定,還能午休,頗有些原生世界朝九晚五的意思,


    因為捏火藥要時刻繃緊神經,很容易感到疲憊,所以給足了休息時間。


    這兩天裏,項容的手一直很穩,從未出過丁點差錯。


    朱夏偶爾會離開她身邊,去指點別人。


    旁邊沒人盯著的時候,項容就裝些捏好的火藥以及原材料放進空間。


    在原生世界撿來的鞭炮正好用完了,“熱武器”隻剩下了一把微聲手槍。


    現在趁機多補充些不是壞事。


    但是在黑火藥坊裏待著太沒有安全感了,誰知道意外什麽時候可能會來。


    項容仔細觀察過,工坊周圍的士兵巡邏很嚴密,從工坊到河灘邊同樣有兩隊士兵。


    因為河灘邊有不少負責采挖硝石的工人。


    項容所在的地方大概可以稱為“操作間”,捏好的火藥放在苧麻紙上,統一運出去,放在外麵晾曬。


    晾曬的地方又有一批士兵看守。


    曬完之後,再在這些人的監督下,運往倉庫。


    倉庫是在東南角,靠近河穀下遊。


    後勤做飯的地方則是在所有房子的正中間,做好的飯派人送往各個方向。


    這裏沒有所謂的食堂,午飯就在各自的“操作間”外吃掉,早飯和晚飯則是在住處解決。


    提供的飯食以飯團和麵餅為主,沒有湯湯水水的東西。


    看得出來,這座火藥工坊並非實驗性的產品,在別處大概早就建過了,所以管理方式很成熟很嚴謹。


    幾乎是流水線式的工作方法,各司其職,減少人群聚集和彼此接觸的機會。


    工作時要方便的話,也是各自的“師傅”帶著去。


    迴到住處的時候,項容偶爾也會發現朱夏很“關心”她的一舉一動。


    這種“關心”大概可以理解為監視。


    也許他們都是這麽過來的,“老人”帶著“新人”,既有教導指引的意思,也承擔著監視的責任。


    大概還同時負責“洗腦說服”,因為短短兩天,朱夏對項容說得最多的就是既來之則安之,說什麽隻要小心謹慎,不會有事,還能掙到很多錢。


    項容對此既不反駁也不迴應,頂多說上一句“知道了”。


    看她沒有太多交談的欲望,朱夏也隻好作罷——在她看來,項容雖然沉默寡言,但好在做事認真專注。


    項容試著在朱夏去方便或者被其他人叫走時,利用休息時間去周圍探索,往往沒走出去幾步,就被士兵攔住。


    “做什麽?帶你的師傅沒告訴你,不許亂逛亂看嗎?”


    被強行征用來的人,活動範圍很小。


    不是坐牢,勝似坐牢。


    第三天一早,有人用騾車和板車轉移倉庫裏的火藥,朝著山下走去。


    項容當時正從住處裏走出來,遠遠瞧見那些人忙活。


    她隻在原地停留了一息,朱夏便道:“別發呆,要搜身了,去排隊。”


    項容收迴目光,在“操作間”門前站定,安靜地等著搜身。


    “程大人,傅將軍!您二位何時來的?底下人竟然不提前通報,真是太不懂規矩了!”


    “無妨,順道來看看,過會兒便走。”


    項容正麵被搜完,背過身去,就見到兩個有些眼熟的年輕男人站在不遠處,火藥坊的坊主正熱情地同他們說著話。


    那兩個年輕男人看起來有點眼熟。


    好像是從上元城來的兩個文武大官。


    那日進入嵐水城時,兩人都騎在高頭大馬上,並肩而行,同樣的氣勢凜然。


    這一眼過後,搜身的人拍拍項容肩頭:“沒事了,進去吧。”


    項容走進“操作間”,身後那兩人與坊主交談兩句後,便自行在周圍走動起來,仿佛在散步。


    名叫程寒的文官看著井然有序的火藥坊,似有萬千感慨。


    “還記得黑火藥第一次出現,是在益州與雍州的交戰中,一轉眼,咱們在陽陵山上也建起了完善的火藥坊。”


    去年初春,雍州舉兵南下,攻打益州的青潭縣。


    雍州兵能征善戰是眾所皆知的事,原以為雍州勝券在握,誰知兩軍交戰中,益州使用的弓箭箭簇上裹了一個火藥包——


    點燃後急射而出,青潭縣外,雍州的陣地很快燃起熊熊火焰。


    而青潭縣城樓上,益州兵還準備了投石機。


    攻城守城中,投石機很常見,隻不過從前拋擲的是石頭。


    益州將石頭換成了火藥包,城下敵人很快被火海吞噬。


    氣勢洶洶的雍州兵被打得抱頭鼠竄,殘兵敗將倉皇逃迴家鄉。


    此戰之後,當地探子很快傳迴消息。


    益州守城時所用的火藥,如今在各州軍中,早已不是多新鮮的秘密了。


    傅淮原作為慶州軍中的年輕將領,幾乎是當初第一批得知此事的人。


    他跟著感慨道:“益州的確能人異士輩出,將來必是我們慶州的心腹大患。”


    程寒伸手搭上好友肩頭,搖頭笑道:“咱們慶州也不賴啊。”


    以前慶州道教教徒叛亂,不少人投降,或者被招安,慶州軍中不乏擅長煉丹之人。


    曾經隨著孫峻將軍作戰時,行軍途中遇到山石堵路,軍中有人提議將硫磺撒入草木之間,用火點燃,火光透天,硬生生燒開山路。


    後來偷襲譙州敵人大營,也是在他們的柴木中摻了硫磺硝石,燒起來紫煙彌漫,火星遍地,敵人叫苦不迭。


    他們輕而易舉便將敵人拿下。


    想到過往戰績,傅淮原忽然又自豪起來:“若不是我們慶州著重於水軍,也許早就用上了黑火藥。”


    程寒又道:“現在也不遲啊,咱們水軍厲害,戰船多。南方水網密布,將來南下攻城掠地如魚得水,船上箭矢配以火藥,更是如虎添翼。”


    說到南下攻略,傅淮原忽然想起什麽,垂著眸沮喪道:


    “過去不久的那場寒潮雖然令慶州境內幾座城池元氣大傷,可洛陽周邊遭了更大的白災,凍死人畜無數。”


    “我們明明可以趁機北上,驅逐異族,一雪大燕前恥!可將軍卻忽然對各地豪族下手,到處擴建黑火藥坊……”


    傅淮原知道將軍用意,黑火藥出現以後,各州軍中都在籌備擴建藥坊,他們慶州自然也不能落後。


    隻是他覺得錯過了奪迴洛陽的好機會。


    程寒知道好友一直對這事耿耿於懷,他寬慰道:“將軍深謀遠略,從不打無把握之仗,也從未打過敗仗,我們隻管追隨他便是。”


    “我明白,將軍於我有救命之恩,也有知遇之恩,無論何時,我都生死相隨。”


    兩人正說著掏心掏肺的話,一道張揚肆意的聲音穿插進來。


    “你們這對好兄弟又在說什麽悄悄話呢?讓我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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