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護衛、小廝相繼悶哼著倒下,顧家人就嚇破了膽,瑟瑟發抖地圍在一起。


    顧家老爺哆嗦著嘴唇,又一次埋怨霍棠月。


    “匪、匪賊來了!都是你害的!這下把全家人都送上絕路了。”


    霍棠月緊緊摟住自己的女兒們,聲音也在發抖。


    “你以為沒有這一遭,往後就能一直平安無事嗎?我早說過的,讓女兒們多學習自保的本事,你偏說女孩子舞刀弄槍不像樣!”


    “我說是那樣說,你非要請武師迴家的時候,我不也同意了嗎?”


    “你還有臉說,你找的武師是個什麽貨色,你後來不知道嗎?”


    “我……”


    項容穿過夜色,走至顧家人身邊,耳邊聽著這些話,有些啼笑皆非。


    “我說二位,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情吵架?”


    晦暗的火光中,項容手裏的柴刀令顧家人發出驚恐的尖叫。


    顧家老爺猛地閉上眼,連連求饒,“好漢饒命!您要什麽盡管拿走,千萬不要傷害我家人的性命!”


    唯獨霍棠月看清項容的身形與模樣後,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是、是你!”


    項容微微皺眉,舉起柴刀架上了霍棠月的脖子:“你這是什麽表情,很樂意見到我?”


    刀架在脖子上了,霍棠月竟然也不害怕,“我知道你與另一個姑娘一定不是匪賊,我有事想求你們幫忙,才苦苦追趕。”


    項容仍然舉著刀,“誰告訴你,我們是好人?”


    “你們若不是好人,怎麽會殺茶棚裏的那些歹徒?”


    “還不許我們黑吃黑了?”


    霍棠月一愣,啞然了,保養得當的臉上露出一點茫然。


    項容打量著顧家人的神情與反應,確定她與謝善和的擔心多餘了。


    顧家人沒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想法。


    倒是真有點想尋求庇護的意思。


    可顧家有護衛、小廝,何必非要追上她們同行?


    項容沒有放下警惕,刀還是架在霍棠月脖子上。


    不過她多了幾分耐心,“說說吧,追著我們到底想幹什麽?”


    霍棠月聲音裏帶了哭腔,摟緊了懷中的女兒。


    “我沒別的意思,隻是想請你們給家中孩子做教習先生。”


    “教習先生?教什麽?教她們殺歹人?”


    霍棠月語氣又激動起來:“是!教她們拳腳功夫!教她們如何殺人自保!”


    “你家中不是有護衛嗎?”


    “靠不住的!我同我夫君還在,尚且還能鎮得住他們,可等我們百年之後呢?如今世道這麽亂,她們又都是女眷,將來命運如何,我簡直不敢想。”


    “我聽你們夫婦二人方才吵架,似乎之前請過武師,為何後來不請了?”


    “請來的武師要麽沒有多少真才實學,純粹為了騙吃騙喝;要麽心術不正,借著教習,用些花言巧語哄騙孩子,要不是我及時發現……”


    不是什麽光彩的事,霍棠月沒有接著細說,轉而道:


    “孩子們從前花團錦簇,養尊處優慣了,即便讓她們學,她們也狠不下心吃苦。直到辛夷縣城裏,因為征兵的事,發生動亂,我們舉家出逃,路上困難重重,她們才後悔起來。”


    項容盯著霍棠月的臉,淡淡道:“那麽早就請武師——你倒是個有遠見的。”


    霍棠月深深歎氣:“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早在都城淪陷之時,我就知道咱們大燕會走向分崩離析。”


    果然,她的擔憂成真了。


    襄州借著秦朝大將軍的死,征兵攻打梁州。


    征兵令剛下來時,說每家每戶三丁抽一,五丁抽二。


    有些大戶人家為了保護家中男子,便出錢買人頭。


    府衙收了錢,又為了湊夠人,便強行從窮苦百姓家人中抓壯丁。


    一轉眼,征兵令就變成了三丁抽二,五丁抽三。


    如此一來,搞得城中民怨沸騰,不知是誰帶的頭,反正動亂從城北開始了。


    底層的百姓們聯合起來,對抗征兵不說,還要搶大戶、燒府衙。


    她們顧家因為沒男丁,背後沒少被人笑話,征兵以來,顧家倒是平安無事,無非就是又要多交軍糧。


    本以為撐過這一陣子,日子就能迴到從前,誰知道起了動亂,趕忙連夜就逃出了辛夷縣。


    “我家夫君在慶州的嵐水城有個堂兄,平時有書信往來,關係還算親近,我們打算去投奔他。”


    霍棠月三言兩語把事情交代清楚,語氣裏更多了幾分懇切。


    “姑娘,我真的沒有惡意,也沒那個膽子。隻是見你們二位不僅敢在兵荒馬亂之時結伴上路,還能對付十來個大漢,我心有觸動,臨時起意,想求你們教教我家中孩子。”


    “我隻是希望,無論時局如何惡化,我的孩子們能同你們一般,任何時候都有勇氣有能力,保護好自己。”


    霍棠月說著話,眼角情不自禁地一直流淚。


    說完,她鬆開懷中的孩子,對著項容跪下。


    “我所說句句屬實,如若姑娘不信,或者姑娘不肯答應我的請求,還請姑娘高抬貴手,放過我的孩子。”


    項容挪開霍棠月脖子上的柴刀,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麽,謝善和從坡後跑了出來。


    謝善和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娘親,臉上滿是淚痕。


    她一邊扶起霍棠月,一邊說:“你是個好娘親,你的孩子們有你,是她們的幸運。”


    霍棠月聞言,驚喜地扶住了謝善和的胳膊,“姑娘是答應我了嗎?”


    謝善和一瞬猶疑,下意識看向項容。


    項容也看著她,“我很高興,在我們分別之前,能看到你有一個合適的去處。”


    謝善和心中一緊,“你現在就要走了嗎?”


    “不,應該還能同行一段路,到了慶州,就真的到了說再見的時候了。”


    一說到再見,謝善和又失落起來。


    項容想了想,試著安慰她:“你之前說不知道將來要做什麽,你看,你遇到了新的人,很自然地就有了想做的事——你很願意答應這位夫人的請求,是不是?”


    謝善和看了看滿臉期待的霍棠月,咬著唇喃喃道:“可我自己尚且還要依附你。”


    “你沒有依附我,隻是我們一直同行,給了你這種錯覺。一旦離開我,你就會發現,你已經變得足夠強大勇敢。”


    “真的嗎?”


    “你總是這樣問我,我也還是那句話,不試試怎麽知道?”


    謝善和沉默片刻,終於轉頭對霍棠月道:“如果你肯信我,我願意盡力一試。”


    這夜過後,顧家人綴在了項容身後。


    之後在路上,項容也一點一滴地搞清楚了顧家的情況。


    顧家老爺存在感比較低,大概是因為娶了那麽多房妾室,就是生不出兒子來,他受了太大打擊。


    頗有些看破紅塵,不問世事的滄桑感。


    霍棠月與顧老爺是青梅竹馬,家世相當,嫁入顧家,底氣十足,作風比較強勢。


    對待家中的眾多妾室,有身為主母該有的威嚴,但並不刻薄。


    不僅讓自己的三個親生女兒學射箭,妾室生的孩子們也一個沒落下。


    項容閑來無事,早起時,會循著記憶熱熱身,打一打軍體拳,用來鍛煉身體。


    霍棠月見了,又放下身段,拿出銀錢,請求項容教一教孩子們。


    項容覺得在分道揚鑣之前,這也是順手的事。


    對於收錢一事,她也從來不覺得不好意思,理直氣壯地收了,教起來也更用心。


    吃飯時,霍棠月請項容同吃,項容拒絕了,卻讓謝善和去吃。


    早一些融入顧家,對謝善和來說是件好事。


    總之,與顧家相處,還算融洽。


    炎熱的天氣也漸漸遠去,十天後,已然秋高氣爽。


    項容一行人也終於抵達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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