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還是漆黑的,沒有月亮星星,時間也沒法估算。


    項容猜測,最少走了四五個小時了。


    因為她的腳底板開始漲疼,大腳趾和第二個腳趾之間的凹陷處,好像磨出了水泡。


    每次腳趾抓地的時候,那感覺叫一個酸爽。


    項容發現這具身體的走路姿勢好像不太對。


    朝前邁出去的那隻腳應該腳後跟先著地,這具身體總是本能地腳尖先著地。


    走了這麽久,有綁腿在,小腿沒有明顯的腫脹,倒是腳底板先撐不住了。


    項容原地站了兩秒,心裏喊一二三,然後右腳邁出,有意識地讓腳後跟先著地。


    但是這具身體的肌肉記憶太強大了,在與習慣作鬥爭的過程中,項容幾次前腳絆後腳,險些摔個狗吃屎。


    算了,她快不知道怎麽走路了。


    愛怎麽走怎麽走吧。


    吭哧吭哧又走了好一會兒,後方忽然響起驚叫。


    “爹!爹?您怎麽了?您醒醒!”


    “怎麽啦?出什麽事了?”


    “爹!爹,您快醒醒!馬上就能到府城了,您快醒醒啊。嗚嗚嗚……”


    有孩子嚎啕大哭。


    項容聽到有人小聲說:“沈家大兒子走了……先前一直說喉嚨難受,好像有什麽東西堵住了,以為是沙土吃多了,隻喝了幾口水清嗓子,誰知道說沒就沒。”


    聽這話,感覺像是過敏導致的唿吸道水腫,窒息而亡。


    風沙不知吸附了多少看不見的東西,某種花粉、粉塵、塵蟎或者動物皮屑,都可能是過敏原。


    項容摸了摸自己,她身上沒有發癢發燙的感覺,喉頭也不堵,胸也不悶,應該沒啥事。


    就是腳底板疼。


    項容覺得自己就像剛擁有雙腿的小美人魚,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後方的哭聲漸漸停了。


    那戶人家給不幸過世的大兒子套了一件幹淨的外衫,再用草席一裹,埋入挖好的坑裏。


    墓碑是從板車上拆了半截板子下來,用石頭刻了字後,立在墳包上。


    家中晚輩磕了頭,葬禮就算結束了。


    項容步履蹣跚,有心無力,實在沒法將距離拉開太遠。


    她走一步迴頭看一眼,隊伍零零散散地跟在身後,搞得好像她是個領頭的。


    不知走了多久,扣在天空上的巨大黑鍋還蓋著,看不見一點天光。


    前方隱約傳來流水的聲音。


    項容實在撐不住了,腳底板的水泡都磨破了,鑽心得疼。


    她停了下來,隊伍也停了。


    在沙塵暴裏弄丟了水囊的人很多,走一路渴一路。


    運氣好的,沿途看到酸漿子,摘了根莖吃兩口,潤潤嘴。


    現在聽到流水的聲音,真如同在沙漠裏遇到綠洲,立即舉著火把朝聲源跑過去。


    有人將火把往河邊一插,埋頭就要喝個痛快。


    “別喝!不能喝!”


    “河麵上有屍體!”


    正要喝水的人嚇了一跳,連滾帶爬地往後退了兩步。


    “不是人的屍體,好像是鳥。”


    幾個膽大的舉著火把湊近了細看,發現還有不少翻著肚皮的魚。


    眾人沉默一瞬,緊接著有人不管不顧地把腦袋往河裏一塞。


    都快要渴死了,還管幹不幹淨。


    不太渴的人,則耐著性子,用粗麻和細砂當濾網,過濾了兩遍,燒開,裝進容器裏。


    簡易過濾後的水,顏色看著不那麽讓人難以接受了。


    連河裏鳥魚屍體都看著順眼起來,仿佛大自然的饋贈。


    他們不用費力氣自己去捕捉,輕鬆地撈起來,去除皮毛和內髒,就這麽烤著吃了。


    項容背對著他們,離他們遠遠的。


    暫時顧不得生火,從空間裏翻出消毒抗真菌感染的乳膏,摸黑往腳上塗。


    她換了雙透氣幹淨的襪子,又找出一雙從李家薅來的新布鞋,往裏墊了兩片衛生巾。


    高一軍訓的時候,站軍姿站得腳底板疼,她就和同學們往鞋裏墊這個。


    項容穿上新鞋,感覺舒服很多。


    她坐著啃完一個麥餅,喝了水,抹抹嘴巴又走了起來。


    她隔一會兒,迴頭看一眼。


    火光越來越暗淡。


    確保他們看不見了之後,項容果斷掏出單車和太陽能手電筒。


    手電筒沒充電,光更微弱了,隻能照得清楚眼前。


    風依舊嗖嗖的刮著。


    項容身上出了一點汗,夜裏的風一吹,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腳下一頓,單車停了。


    前方漆黑的夜色裏傳出樹葉嘩嘩的響聲。


    項容抬高手電筒,往遠處照,前頭是片林子。


    她收了單車,手腳並用,爬上離她最近的一棵大樹。


    原主爬樹的技能拉滿,比猴子還靈活。


    項容盡量爬到最高點,用手電筒去探看周圍。


    暫時沒看到什麽動物,但她也不敢在夜裏穿過樹林,決定在樹上待到天亮。


    用犬獸驅散噴霧噴了一圈,項容還是不太放心,在空間裏翻出兩節紅鞭炮。


    這是她在某個小區樓下的小賣部倉庫裏找到的。


    當時那個倉庫裏的食水所剩無幾,就角落裏堆了不少煙花爆竹,還有孩子玩的摔炮、小地雷。


    怪物第一次從地底鑽出時,正是寒冷的臘月。


    快過年了,小賣部偷偷進了這些玩意兒,然而壓根沒能賣出去。


    聽說很多動物怕火光和巨響,要是真有大型動物靠近,她就點了鞭炮扔下去。


    項容靠在粗壯的枝幹上,裹緊被褥,想眯一會兒。


    但她睡不踏實,幹脆閉著眼睛又在空間裏翻翻找找。


    在她的原生世界,武器管製嚴格,和平年間,普通人幾乎不可能摸到熱武器。


    社會秩序崩塌後,熱武器也迅速集中到了異能者和有錢有勢之人的手中。


    項容沒有空間時,隨著後勤隊去清理戰場,看到異能者屍體邊的熱武器,眼紅到了極點。


    可惜進出基地有金屬檢測,她無法偷藏。


    她有了空間後,怪物也進化了,原先的熱武器已經不能造成有效傷害。


    異能者隨著能力的升級,也不再那麽依賴熱武器。


    她磕磕絆絆,打掃戰場好多次,才在某個異能者屍體的背後,收獲一把微聲手槍。


    二十發的彈匣容量,剩下了十二枚子彈。


    項容寶貝地藏了起來,對付不了怪物,但能對付人。


    除開這把手槍,就是在戶外用品店找到的複合弓和配套的三棱箭。


    斧頭、棒球棍之類的鈍器也有,不過顯然此刻不適用。


    項容想把手槍握在手裏,又怕走火,就連同複合弓單獨放在顯眼的位置。


    她安心了一點,剛要閉目養神,又覺得不對。


    拿出複合弓試了試……果然,這具身體的力量還不足以拉開這張弓。


    原主習慣了用自製木弓,獵的也是小動物。


    項容心想不是天生的大力士,也沒關係,慢慢練嘛。


    她將複合弓收起來,留下三棱箭和原主常用的木弓。


    這才慢慢閉上眼。


    意識昏沉之際,又陷入了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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