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尹子羽之前,蒼鸞有位很要好的朋友名叫青雀,打小是個孤兒,被閣樓一夢的掌事收留。


    起初,青雀在後廚幫襯著洗碗。等長大了些,她因為心思細膩被安排成了專門伺候姑娘洗漱的丫鬟。


    蒼鸞跟青雀惺惺相惜,同病相憐,接觸多了慢慢發展成好友。


    相比蒼鸞在閣樓一夢中自保般的沉默和遠離是非,青雀喜歡聽天南海北的旅人討論政事,聊談八卦,東家長西家短的事她幾乎都聽了個遍。


    其實青雀對這些也不是真的感興趣,她跟蒼鸞一樣,都渴望在這魚龍混雜的地方保住性命,但她區別於好友的地方在於她必須比其他人掌握更多的動向才能在事情發生後不慌不忙,遊刃有餘。


    青雀雖然年紀小,但聽人們討論的多了,漸漸有了發現問題本質的能力。


    比如她的好友蒼鸞,她擁有普通人難以比擬的聰慧跟知禮,這主要源自於好友母親的教誨跟引導。在聽了大量市井故事後,青雀可以斷定,蒼鸞的母親一定不是普通人,很可能是某名門世家之後。而且,蒼鸞未來的發展一定不會隻困在閣樓一夢中。


    青雀判斷的沒有失誤。


    兩人做了好友大概一年半的時間,一位不知名的大人看中了她們的資質,決定暗地裏培養兩人成為死侍。


    那個時候她們也不明白成為死侍的意義,隻知道要學習大量知識,喝下瓶瓶罐罐的藥,甚至連沐浴用的水也是特製的。


    因為這件事是秘密的,隻能在晚上等待那位大人的侍從把兩人接走訓練,白天她們依然在閣樓一夢裏做丫鬟,盡自己的本分完成職責。


    訓練的過程既辛苦又枯燥,因為她們學習的內容晦澀難懂,很多字異常生僻,教書先生在講解的時候隻念一遍,然後大概講解其中深意,然後直接讓兩人通篇背誦並默出內容,錯一個字就要背著另一個人圍著府邸跑十圈。


    她們有過放棄的念頭,那位大人也不出麵阻止,隻是派了侍從傳話。


    人的一生有很多種選擇,可以碌碌無為,可以肆意瀟灑,如果她們堅持退出,他不會幹預,但要承擔退出的後果。她們在府邸學習的內容不可外傳,隻要吃下配好的藥方可離開,至於二人以後是瘋是傻,都和他們再無關係。


    話雖然簡單,但明顯是斷了兩人的退路。


    就這樣日複一日地學習,訓練,打雜,在兩人都以為這輩子隻能這麽過下去的時候,上麵突然派了侍從到訪。


    這是自訓練後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可收到秘密手劄的人隻有一個——青雀。


    同伴的消失是悄無聲息的,蒼鸞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頭一天夜晚兩人一起訓練,結束後一起沐浴更衣,同塌而眠。


    那個晚上,原本早該休息的青雀卻遲遲睡不著,在蒼鸞問起緣由時,對方揚起了招牌式的陽光笑容,然後輕輕撫上蒼鸞的臉龐。


    被碰到臉的人先是一愣,隨後兩朵紅暈浮現。


    蒼鸞不知道,青雀是在跟她做最後的告別。


    第二天醒來,蒼鸞已經被送迴閣樓一夢,隻是這次隻有她一個人睡在床榻上,而她手裏握著的是青雀臨走前偷偷塞的一枚鋼針。


    鋼針通體發亮,沒有任何刻字,不知道究竟出自誰家,也不知道煉製鋼針的鍛造師傅是誰,無處可尋。


    蒼鸞一直在等青雀迴來,無數次盼望訓練她們的人能傳來好友的消息。


    可等了快兩年,所有人都似人間蒸發一般杳無音信。


    那枚特殊的鋼針被她用香囊裝了起來,每次偷偷在後庭院揮汗如雨後,蒼鸞都會拿出香囊,在月光下細細摩挲,仿佛那夜青雀撫上她的臉一般。


    轉機發生在尹子羽來的那天。


    摟著她後腰的手裏,也有一枚鋼針。


    鋼針冰涼,她的心卻火熱。


    一模一樣,不會錯的。


    之前五百多個日夜裏,另一枚同樣形狀的鋼針就在她身上。


    蒼鸞清楚的知道,機會來了。


    雖然在閣樓一夢裏她不是最出眾的,可自認有幾分姿色,如果能被身前這個少年帶走,說不定可以找到青雀如今的棲身之地。


    如果運氣好,也許能直接找到青雀本人。


    蒼鸞這麽執著,其實隻為了一句話:為何要不辭而別。


    也許青雀接下的任務需要豁出性命,但作為同窗舊友,怎麽能狠下心這麽長時間也不傳封信?


    是真的把她忘了,還是她根本不值得那人抽時間寫上幾個字?


    她們之間的情誼,難道如此不堪?


    可惜的是,尹子羽第一次來的那天,蒼鸞雖然卑微祈求對方帶她走,但所做之事無非徒勞。


    也是那天,她以無顏登台為由從舞姬又做迴了丫鬟。


    其實,她是在借這段空檔秘密探查尹子羽的身份,希望找其他機會再混到少年身邊。


    因為在尹子羽離開後,先前訓練她的人突然再次到訪閣樓一夢,留下了手劄。


    這是她第一次出任務,也是最後一次:成為少年的死侍。


    就在蒼鸞苦於找不到機會再見那個有一麵之緣的少年時,對方居然隻身來了閣樓一夢,並花重金為她贖身。


    也是在同一天,蒼鸞真正感受到家的溫暖。


    尹子羽對她足夠體貼,事無巨細,一切安排都在不打她的前提下進行。


    蒼鸞說自己無以為報,希望成為少年的死侍,可那個看起來身體有些虛弱的人將她的發絲攏在耳後,告訴她人的命隻有一次,不要隻為他而活。


    她當然不會忘記自己來尹府的目的,但是大家平時都各忙各的,況且她是剛進入這個大家庭,對其他人還有些生疏。


    隨著接觸時間久了,蒼鸞也會狀似無意地跟府裏的侍從丫鬟聊天,美其名曰掌握更多消息好保護尹子羽。


    日子就這樣平淡地過著,她們一起經曆過不少刺客的追殺,最後都化險為夷了,而那個站在她身前的人好像永遠雲淡風輕,除了提起尹子衿的時候。


    這種平和在蒼鸞查到青雀的消息時被打破。


    原來她的好友真的在尹府做過死侍,而且就是尹子羽的死侍,隻是在保護主子時死於刺客的匕首之下。


    雖然死侍的命在主子眼裏不值錢,但青雀是蒼鸞唯一的朋友,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再聯想到尹子羽的雲淡風輕,少年給的所有體貼在她眼裏都成了虛情假意。


    難道那些好都是主子給的施舍?


    隻是為了讓她心甘情願為他而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清秋風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彧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彧蒙並收藏清秋風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