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真相後,尹子羽怔愣了幾秒,最後把自己關在屋裏三天。


    不吃不喝,不聞不問。


    到了第三天,靈力就要被精神力吸幹時,血域在無意識狀態下開啟,尹子羽在屋裏瘋狂用砸碎的玻璃片把自己割的遍體鱗傷。一直到最後筋疲力盡,虛脫到站不起來,緩緩挨著門坐了下來。


    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早就該死了。


    這麽血淋淋的事實由不得她不接受。


    明明那麽多次接近真相,為什麽這麽傻,怎麽就這麽傻。


    尹子羽埋頭痛哭,哭到最後整個太陽穴生疼,哭到最後再也流不下眼淚。


    三哥緊皺的眉頭,日漸虛弱的身體,換洗衣服上的斑斑血跡,藏在箱子背後的殷紅紗布,這些,她應該看出來問題的。


    可那個時候她隻顧著緊緊抓住三哥的手,生怕這一鬆就再也見不到了。


    就是這個小心護著她的人居然被她一次次傷害。


    她怎麽就能對三哥下的去手,她怎麽可以,怎麽能,怎麽敢下手。


    尹子羽嘶吼著,哭喊著,對現實的絕望,對傷害三哥的懊悔,對無力改變的痛苦,一聲聲的,紮在尹子衿的心理。


    唉……


    尹子衿一直不安地守在外麵,靠著門,緩緩坐在地上。他努力過,但不能阻止事情發生到今天這一步。


    兩個人背對背坐著,一個在屋裏,一個在屋外,同樣的姿勢,不同的心情。


    今晚的月亮多漂亮啊,可惜了……


    尹子衿伸手,指縫裏透過的光照在臉上。終究到今天了,這麽好看的月亮,以後都看不到了。


    微風拂過他的頭發,閉上眼睛。就要分別了。


    二更天時,聽到了裏麵傳來的巨大聲響踹開了屋門。


    尹子羽本就一心求死,明明紮穿了的心髒卻被靈力保護了起來。


    心如死灰的她徹底淪為精神力的傀儡,眼睛腫脹,七竅流血,聽到一聲巨響就毫無意識地攻擊進來的人。


    沒想到這一見,就是最後一麵。


    尹子羽處於一種歇斯底的狀態,大力地捅了對方十幾下,最後被濺在臉上的血驚醒喚醒。


    等她終於迴過神來,那個溫潤如玉的人正張開懷抱環著她,兩人額頭相貼,眼神溫和,嘴角一直有血滴落。


    而她手上的匕首,正直直插進尹子衿的心髒。


    大腦一片空白。


    她殺人了。


    手微微顫抖著,慢慢地,抖動幅度越來越大。


    她殺人了。


    想把匕首拔出來,又不敢動,想叫人來幫忙又喊不出聲,隻是嘴唇哆嗦著,不停地喊著三哥,無意識地重複地說著三哥。


    尹子衿皺緊眉頭,刺中的地方疼的他說不出話,靈力快速流逝,嘴裏大口大口的湧出鮮血,不一會兒就把他一身青衣染成了嫣紅。


    多少次在夢裏,他看著滿手鮮血的四妹,反複質問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如果四妹不在了,不會有人承受痛苦,尹家也不必歸隱,他也不會是這個結局,所有人都能善終。


    但是,他不能。


    他也懷疑是不是自己性格太懦弱,可到了即將離開的這天,當他看著她,抱著她,吻上她的額頭,他又是多麽地慶幸,還能聽她叫一聲三哥。


    為了這句三哥,他前行的腳步,早就停不下來了。


    別怕。尹子衿安慰地張張嘴,沒能出聲,淚水也順著臉龐落在地上。


    他知道,也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隻是沒想到離別的日子這麽快。


    他真的想陪四妹繼續走,看著她從一個靈動活潑的小丫頭長成溫婉的妙齡少女,驕傲地挽著另一個人的胳膊告訴他此生非這個人不嫁,然後大婚,成家。看著她找到破除血域的方法,遠離權利紛爭,看著她瀟灑快樂,詩意人生,最後白發蒼蒼,依然甜甜地在他耳邊喊著他三哥。


    所有的夢,所有的奢望,都打碎了。


    崩潰地扯下衣角給三哥止血,但是隻能看到血源源不斷從傷口流出來,感受著對方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你答應過我的。


    尹子衿虛無地握著尹子羽的手,兩人之間靈力流動。


    他知道的,等他死了以後四妹會走上什麽道路。


    可他不能,再也不能阻止這個悲劇。


    世人都以為百曉通無所不能,既然可以預知未來,當然可以扭轉命運。可外人不知道的是,這才是他們這類人背負的詛咒。


    知道事情會發生,已經在腦海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最後還是要眼睜睜看著它變成現實,體會絕望。


    比後悔更令人心碎的,是明知會發生,卻無法挽迴。


    你答應過我的。


    最後一滴淚,最後一句囑托,最後一眼。


    尹子衿的靈力消散了,身體不再動彈,胸腔不再起伏。


    好好活著……


    尹子羽傻傻的抱著對方的身體,突然開始笑起來,笑著笑著變成了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心力交瘁,直到趕來的尹家老大和老二強硬地把四妹拽開,為三弟緩緩蓋上了白布。


    什麽是死亡?


    尹子羽撲到尹子衿蓋著白布的身體上。


    什麽是死亡。


    她不停地呢喃著三哥的名,三哥的字,那些沒能說出口的話,沒能表達的歉意,愛意,悔意,他都聽不到了。


    什麽是死亡……


    大概是再也觸不到的手,看不到的容顏,聽不見的聲聲唿喚,感受不到的心跳。


    叫他的名字再沒人迴應,說給他的話再也聽不到迴答,張開懷抱也永遠不會有人把你擁在懷裏。


    直到讓時光碾過記憶,把他遺忘在歲月的長河裏。


    一別即永別,再難重逢。


    尹子衿離世大概三個月,百裏家主帶著兩個兒子來尹府給尹子羽和尹暮遠做死侍。


    又過了一段時間,白澤也來投奔尹家,歸順了尹子羽,和百裏清和一起研製可以抑製尹子羽血域的解藥。


    沒想到解藥製成了,尹子羽卻要付出代價,她的聲音也開始變得低沉沙啞,模樣也不再像女兒家嬌嫩美豔。


    這很痛苦,但尹子羽卻苦中作樂,就當是償還她的罪孽吧。


    自此,尹家再也沒有女兒,原本的尹家四妹更名換性,成了現在的尹家三弟尹子羽。


    而複活三哥的念頭在他心裏紮根,發芽,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執念。


    明知道山高路遠,道阻且長,可這是他做下的孽,就該由他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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