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黑舒桐就上了樓,把門都鎖上,躲在席暮房間裏,不開燈,用被子裹著自己,逼迫自己早些入睡。


    可是事與願違,不管舒桐數了多少隻羊,困意就像遠在九天之外,她越數數越精神,到最後,她索性坐起來,在黑漆漆的房間,坐在窗邊,撩起一小塊窗簾望著天。


    今天和席暮把她從倉庫帶走那天很像,窗外漫天繁星像是星海,夜空是墨藍色的汪洋,月亮被幾片雲遮掩著,像是害羞的姑娘。舒桐想起很久遠的迴憶,一時間失了神。


    樓下的馬路上,車輛來來往往,車燈由遠到近、由大到小,經過院子前能清晰的聽到車與風的摩擦聲。


    舒桐忽然覺得不對勁。


    她扭頭看了一眼床邊的電子表,顯示的時間是23:41.


    已經是深夜,這裏是郊區,為什麽會有這麽多車輛經過。


    “嘀嘀嘀——”


    一聲響亮的汽笛讓舒桐嚇了一跳,她趕緊往窗外看,有一輛車停在了院門前,正在鳴笛,這似乎是一種集結的信號,很快,又有兩輛車停在它附近。


    舒桐立即把窗簾恢複原狀。


    還好她謹慎,隻是撩起一小塊窗簾,現在黑燈瞎火的,並不容易讓人發現有人在。但是以防萬一他們進屋,她必須躲起來。


    舒桐立即起身,摸黑將被子疊好,盡量讓這裏看起來像是沒有人睡過。幾乎是在她疊好被子的下一刻,就聽到樓下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還伴隨著男人的喊門聲。


    “有人在嗎?我們是席暮派來的,梁芒的人馬上就要到了!”


    一聽就是鬼話,這種技倆舒桐根本不會相信。在他們強行突入之前,舒桐必須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


    事情進行的比他想象中的要順利很多。


    梁芒不知道他會現身,她安排的人大多都在監視秦鹿鳴,機場的阻礙並不強。


    席暮和自己哥哥的關係一直都不好,母親死後,兩個人除了必要的交流,基本上沒有閑談過。但他總是相信,席朝並不會對自己趕盡殺絕。


    這就像前世,他獲得了所有股東支持,也沒有對席朝趕盡殺絕。盡管那時候他們幾乎是不死不休的狀態,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讓席朝離開。


    父親死了,姥姥不願意見他,席朝是他唯一的親人。


    他們是孿生兄弟,打從降臨這個世界的那一刻,兩個人就是這世界上最親密的人。


    盡管因為前世的死因是被席朝槍殺,他懷疑過席朝,但自從知道梁芒才是一切的主謀,他便毫不猶豫地確定,席朝與他一樣,盡管看不慣對方,卻沒辦法不在乎對方。


    席暮相信席朝,所以他親自來找他。


    席朝,你喜歡的女人,讓我們的父親重病不起。你會怎麽選?


    *


    “有人在嗎?快點開門!”


    樓下的叫門聲像是催促符,舒桐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二樓一共隻有兩個房間,席暮房間能藏下她身體的地方隻有床下和衣櫃裏,席暮的被單很長,能夠遮住床底,但如果他們掀開被單檢查,很容易就能發現她,並且,她將無處可逃。


    如果是躲在衣櫃,席暮在這裏的衣服並不多,而且大多都是夏裝和春裝,非常薄,這些衣服就算能遮住她的上半身,也遮不住她的下半身,就算這些衣服把她全身都遮掩住,一旦那些人翻動衣服,很快就能發現她。


    房間自帶的衛生間裏也可以試試看,那裏有一個小窗戶,可以爬出去,但是這是二樓,一個不小心掉下去,不死也要半條命,而且舒桐常年不運動,身體並沒有多少肌肉,摔死的概率非常大。


    另外一個房間是儲物間,舒桐進去看過,裏麵全是箱子,胡亂擺著,如果在那間房裏,遮掩物倒是很多,躲在一堆箱子後麵,在那些人進來檢查的時候,避開他們的視線轉移陣地,隻要小心一點,是可以做到的。不過這個方法非常冒險,如果他們人多,舒桐很容易死得很慘。


    儲物間原本也是臥室的構造,席暮這裏的衣櫃是內嵌在牆麵的,儲物間的衣櫃也可以躲,如果那些人忘記檢查這裏的衣櫃的話。但那裏麵不僅沒有衣服,而且因為旁邊有箱子卡著,如果躲進去被發現,基本上不可能逃出來。


    “撬門進去!”


    舒桐聽到樓下的人這麽說。


    *


    從機場離開,席暮去找了秦鹿鳴。


    席朝取消了機票,估計梁芒很快就有所察覺。席朝是她的逆鱗,這之後梁芒會有什麽動作,他大概有猜想。


    郊區的房子是他偷偷買下的,那裏連秦鹿鳴都不知道,梁芒要找過去也不容易,趁著梁芒應付席朝,他要和秦鹿鳴一起把她手裏的朝暮集團股份搶迴來。


    席暮之前所擁有的股份,全都轉移給了席朝,但他後來調查過程中,發現有一些零散的碎股分別被好幾個不知名的小企業掌握,這些小企業的名義法人都不同,他覺得奇怪,再往深入調查,發現這些企業的實際持有人都是梁芒。


    是梁芒,不是梁氏。


    他當時就覺得梁芒的胃口不小,雖然她確實喜歡席朝,股權轉移書的受益人也是席朝,但席暮仍舊懷疑她還有其他的企圖。


    這也是計劃的一環,席朝與梁芒算賬的時候,趁著她後方空虛,抓住機會奪迴那些股份。


    而後事情的發展也確實像他所預料的那樣,席朝與她決裂,她手中的朝暮集團股份也被席暮他們搶了迴來,但是……


    “席暮?”電話那頭的梁芒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你最好希望你的小女朋友落到我手上還能完好無缺。”


    他慌了。


    *


    那些人已經進屋,腳步聲十分雜亂,根本聽不出到底來了幾個人。舒桐把耳朵貼在牆麵仔細聽著,一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的唿吸聲暴露了自己所在。


    “你們幾個,去那邊。你、你,去外麵看著。剩下的人和我上樓。”是叫門那個人的聲音,看來他是這一夥人的老大。


    被他分配任務的人集體應了聲,舒桐估摸著少說也有七八個人,聽聲音都是男人。她想起綁架她的那個人,身材高大魁梧,估計這幾人也差不多,如果被發現,她幾乎肯定自己根本逃不出去。


    心髒跳動速率似乎又快了,砰砰砰砰砰砰,這麽大聲,不會被他們發現吧?該死,小聲一點啊。舒桐按著心口,感覺自己渾身都在顫抖。


    席暮,你在哪裏,快點迴來啊混蛋……


    舒桐聽到幾個人上樓的腳步聲,又聽到他們的頭子下令幾人去儲物間,然後,聽到那個頭子帶著人往席暮房間走。


    “都給我仔細點!要是沒找到人,迴去都要吃罰的!”


    那頭子突然加大音量說了一句,舒桐頓時被他嚇得身子一顫,似乎撞到了旁邊的東西,有沉悶的響動聲,她心頭一寒。


    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


    *


    “快點,快點!”席暮坐在副駕駛位,吼著開車的人。


    那人被他吼的耳朵疼,非常嫌棄的看了他一眼,挖了挖耳朵,又繼續保持剛才的速度開車。“已經是最快了,老哥,再快容易出車禍的。”


    後座的人看著這一幕,神色非常古怪,他拍了拍駕駛位的靠背,問道,“他是一直這樣嗎,還是一著急就這樣?”


    開車的人看了一眼後視鏡:“老實說,我第一次看到他這樣。他迴來這麽好幾年,你從來沒聽過那女孩的名字,你還看不出來他有多看重那女孩嗎?”


    後座的人思索著,看了一眼席暮。


    席暮一直望著前麵,壓根就沒注意那兩人在講什麽。梁芒的手段他見識過,心裏的不安感愈來愈盛,一想到舒桐也許被那群人抓到,落入梁芒的手裏,他幾乎要爆炸。


    “快點,快點!”他隻能不停地催促,以這樣的方式來緩解焦慮。


    “好啦好啦,”開車的秦鹿鳴望了一眼後視鏡,後座的人有一張和席暮完全一樣的臉,但兩個人的性子幾乎天差地別。“席朝,我加速了,你提醒你的人跟上。”


    “好。”席朝應了一聲。


    *


    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東西,發出了沉悶的響動,舒桐趕緊控製自己趴著不動,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按著瘋狂跳動的心髒。


    腳步聲越來越近,房間的燈被打開,舒桐能看到絲絲光亮透進來。


    有兩個人在房間內走動,過了一會兒,腳步聲停在離舒桐很近的地方。


    “剛剛那個聲音你聽到了嗎?是從這裏傳出來的吧?”


    “我也聽到是這裏,打開看看。”


    “喀拉——”


    是衣櫃門被拉開的聲音,光線突然變強,舒桐閉上了眼睛。


    “幾個箱子,怎麽會有人把箱子放在這裏麵的。”


    紙箱摩擦,似乎有人把箱子打開了。


    “這裏有個網球,剛剛應該是球動了一下撞到箱子吧。”


    “什麽啊,虛驚一場,那女人真的不在這裏嗎?要是我們找錯了地方,誤了大小姐的事情……”那人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害怕。


    “一定在這裏!”另一個聲音聽起來很有威嚴,“再找找,肯定找得到的。不然,我們就……”


    那人沒有說下去。接著,兩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等到他們離開房間,似乎去了另一個房間的時候,舒桐這才鬆了口氣,捂著嘴巴的手鬆了勁,一下子竄入灰塵,她忍不住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


    “阿嚏!”


    “有人!”


    “嘀嘀嘀嘀嘀————”


    幾聲接連響起的汽笛聲幾乎在舒桐打噴嚏的下一刻響了起來,舒桐雖然聽到那些人發現了她,但接著就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她聽到車門開啟和關閉的聲音,很多,然後是男人們的喊聲、腳步聲、打鬥聲,交雜在一起,十分混亂,她無法仔細辨別,隻能大致猜測突然來了很多人,和他們並不是一夥的,兩撥人打了起來。


    舒桐不能確定新來的這批人是不是席暮那一邊的,她不敢貿然出去,而且現在似乎很混亂,她仍舊讓自己躲著,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


    這一陣嘈雜持續了大概半小時之久,終於漸漸平息。


    她聽到有人在說話,但他們在樓下,並不如之前來搜索那批人想威懾她出來,所以聲音並不大,她聽不清楚。


    接著,有腳步聲,很急促,往樓上來。


    “桐桐、桐桐,你在哪裏——”聲音似乎在顫抖。


    是席暮!


    舒桐眼睛一亮。


    “我在這裏——”


    “桐桐!”


    她聽到那人正快步走過來,衣櫃門很快又被打開。


    “桐桐?”席暮叫她。


    舒桐的手一直在抖,她想推開那塊隔板,費了一點力氣,這才把隔板往旁邊移了一點,外界的光線立即鑽進來,席暮抬頭看到舒桐的臉。


    舒桐躲在衣櫃上的天花板裏,那裏有一塊板子鬆動了,能夠爬上去。她趁著那些人沒來,用幾個箱子疊加做成樓梯,躲在了這裏。


    “桐桐……”


    舒桐從天花板上踉踉蹌蹌爬下來,一下地就立即被席暮抱了個滿懷。席暮的力氣很大,像是要把她揉進身體裏,舒桐被他抱得有點痛,但卻很開心。她原本身子因為後怕還有點發顫,但慢慢地,她平靜下來,也用力的迴抱著席暮。


    “桐桐,你沒事,你沒事……”席暮一直不斷地重複這句話,他似乎比她還要害怕她出事。


    舒桐心裏暖暖的,裝滿了名叫席暮的東西,她忽然明白,自己從一開始,就沒辦法逃開席暮。


    因為席暮,根本就是愛她的。


    她想逃開的,是那個冷冰冰的利用她,欺騙她,不在乎她的席暮。


    “我沒事。”她用力的抱緊席暮,把臉貼在他懷裏狠狠地吸氣,聲音傳出來,悶悶的,“暮哥哥,我們和好吧?”


    席暮抱的更緊了一點。


    “嗯,永遠都不要再分開了。”


    *


    後來事情的處理也很簡單。


    梁芒派來的人都被席朝他們的人製服了,大多進了警局。而梁芒,席朝到底還是喜歡她的,沒有把她做的事情公布於眾,隻是私底下給梁氏高層一份完整的證據,與之取消了婚約。


    席朝和梁芒斷絕了往來,但朝暮集團和梁氏的關係還維持著表麵的友好。至於梁芒在其家族內部會怎麽樣,席朝也沒有關心。


    席暮和席朝關係漸漸好了起來,他最後沒有要迴那些股權,反而專心研究醫學、藥劑學,繼續學業。


    席暮的父親,得到了更好的醫療照顧,身體漸漸地好了起來,雖然現在仍舊在住院,但至少那張病危通知書是拿迴去了。


    秦鹿鳴本身也隻是幫著席暮,秦氏和朝暮集團一直都是友好關係,如今席朝席暮兄弟兩和好,朝暮集團和秦氏的關係自然還是非常穩固的。


    至於舒桐和席暮。


    雖然說,兩個人是和好了,但是席暮變得非常沒有安全感,一點都不想離開舒桐,生怕一不小心老婆又跑了。察覺到這一點的舒桐很心酸,捂著席暮的手說了一句“對不起”。


    “你不要說對不起,原本就是我先對不起你,不過是還迴來罷了。”


    明明是那樣張揚的少年,瀟灑暢意,玉樹臨風,卻被自己的忽冷忽熱弄得敏感成這個樣子。舒桐鑽進那人的懷裏,將耳朵貼在他胸前。


    “席暮,我們都別說對不起。”


    “以後的以後,我們會有更多的時間,來彌補對方,來彌補我們犯過的錯。”她拉過他的手,十指相扣,舒桐抬頭注視著他的眼睛,那裏麵迷蒙一片。


    “暮哥哥,我愛你,我仍然像十年前一樣愛你。我被這份感情困擾了十年,這一世又是四年,整整十多年的時間,我都一直愛你。我迷惘過,憤怒過,逃避過,但是現在,”她昂起頭輕輕吻了吻席暮的唇。


    “我能正視自己的心,都是因為你。暮哥哥,這裏,”她指了指自己的心髒,“它從來沒有一刻忘記過你。”


    “我們都別說對不起,以後一直一直在一起,走下去,好不好?”


    席暮低頭吻住她的唇,把所有想說的話都藏在這個吻裏。


    ——好。


    以後都不說對不起,更多的,說:謝謝你。


    謝謝你愛我,謝謝你與我的十年和四年。


    謝謝能夠遇見你。


    何其有幸。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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