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天色黑沉沉的,迴到石府的時候已經很涼了。


    藺釗與石楚潔下了馬車,便見石府另一邊停著另一輛馬車。


    “都這時候,府中還有人來拜訪?”石楚潔不禁疑惑。


    “我送你進去吧。”藺釗心中有一股隱隱的預感,這輛馬車不似民間所有,況且,那馬車前的侍衛氣度森嚴,皆站得挺直,不太像是尋常人家能訓練出來的。


    藺釗與石楚潔一同走著,視線無意間瞥到其中一個侍衛佩的令牌。


    那是……宮裏的禁衛軍。


    這想法讓他心裏突然跳了一跳,果然,兩人剛進石府大門,便早有人在門裏侯著了。


    那人恭立門下,穿的是宮裏的服飾,開口便道:“九殿下好大的膽子,可讓奴才一陣好找。”


    是皇宮來的內監。


    兩人一同跪下受旨,可這句“九殿下好大的膽子”,讓石楚潔心中實在是不舒服。


    藺釗好歹是皇子,雖不受重視,卻連一個宮裏的太監也能對他指手畫腳麽?


    她微微抬眼,見藺釗同她一樣,心內早已不耐,麵上隱著一股怒氣,卻從不顯露出來,隻是指節繃緊發白,能看出來忍了多久。


    內監見他恭順,冷冷譏笑:“九殿下,陛下有旨傳您進宮。”


    藺釗問:“什麽時候的事?”


    內監哼了聲:“奴才來了兩個時辰了,從王府找到這石府。您說呢?未曾想到殿下竟然是跟石府楚潔小姐風花雪月去了,奴才進宮後,定會跟陛下一五一十通稟。”


    “陛下找我有何事?”藺釗聲音裏全然沒有溫度。


    “這奴才怎會知曉。”內監不屑道,“九殿下既然來了,隨奴走一趟吧。”


    這個時辰突然召人進宮,也不知道是為什麽事……


    石楚潔很不喜歡這人身上的氣息,見藺釗起身要跟他走,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兩人擦身而過,石楚潔擔憂地扯住了藺釗衣角。


    那眼神是在跟他說:多加保重。


    藺釗暗暗地鬆開她的手指,又把手輕輕反握了一下她的。掌心裏的溫度很平和,很讓人安心。


    他是在告訴她:安心。她能如此關心他,他心裏也多了一分暖意。


    他麵色沉和,一直到離去,一句話也沒有再說。


    藺釗到宮門前下了馬車,換成苕車,一路到皇帝所居的正寢。


    雖有內監通報,皇帝卻過了許久才從內殿出來,方出來,便屏退了正殿裏所有的宮人。


    藺釗淡淡地見禮:“兒臣給父皇請安。”


    皇帝睨了他一眼,雖此刻他低頭垂順,遮住了眼裏的情緒,可一想到他那雙碧綠的眼眸,心裏已經生出了淡淡的厭惡。皇帝打量了他這身行頭,為了不出錯,這人還特意換了正服。


    皇帝冷笑:“傳你過來又不是上朝,隻是多日未聞,父子相聚,穿得如此繁瑣做什麽?”


    藺釗深吸一口氣,依然是見禮的姿勢,未敢抬眼:“父皇未多加吩咐,兒臣,不敢造次。”


    “朕最厭煩的就是你這副樣子,讓朕看了就覺惡心。你要莊重要如此多禮,怎麽不幹脆把三跪九叩那一套做足了?傳喚三個時辰了才進宮應旨,你好大的膽子!”說著順手抄起一個燈盞。


    啪的一聲,那書角從藺釗眼角擦過,毫不留情地帶出了一道口子。藺釗卻還是淡淡地站著,臉上連一絲慍怒也無。


    “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朕虧欠你了?”皇帝話語中帶著譏刺,“你是本朝天子,還是皇宮外人?”


    藺釗閉了閉雙目,跪倒在地:“臣,是臣。”


    那燈盞還打翻在地,淌出來的燭油跟藺釗額角滲出來的血跡一樣,十分刺人眼。


    黃內監在門外看得這動靜,勸道:“陛下可別動肝火,九皇子不過是一時貪玩……”


    藺釗冷笑,他此時的勸慰無疑是添油加醋。


    果然,皇帝又是一怒:“你是翅膀硬了,看不起朕這個天子。無怪你的膽子這麽大,隻怕早有異心,覬覦這把龍椅了吧。”


    “臣並無此心。”藺釗剛說完,卻被一把勁力掐住脖子。皇帝怒氣如火,將他提到平素評閱奏折的龍椅前,“來,這個位子朕給你坐,這個位置你來做……”


    藺釗奮力掙紮,此時殿外侍衛也已經入殿,十幾個黃門一齊跪下,此起彼伏地哀道:“陛下,萬萬不可啊 !”


    藺釗閉眼,從龍椅上滾落,皇帝卻怒氣未消,抬腿踹中他懷心,將他踹出幾步之外。


    十幾人裏,有看熱鬧的,有早料到如此的,有置身事外的,誰也不敢違逆聖意上前扶一扶九皇子。藺釗心下了然。


    皇帝最後看了地上狼狽不堪的少年一眼,冷聲命令:“來人,把他拖出去,杖八十。”


    石楚潔這一整晚心裏總忐忑不安的,夜裏涼風正緊,吹得窗欞作起聲響,咯吱咯吱的,聽得人心裏也七上八下的發毛。


    好不容易傳來宮裏的消息,惜文第一時間跑來告訴她,聽說陛下滔天大怒,這怒氣發作到九皇子身上,他受了好一頓責罰。


    “他傷得有多嚴重?”石楚潔無暇顧及其他。


    “這,奴婢也不知道,”惜文道,“隻是陛下向來對九皇子心狠,隻怕是兇多吉少。”


    石楚潔心下一沉,立刻帶著她趕過去看藺釗。


    藺釗此刻也剛迴到王府,他是被人抬下馬車的,下車的時候奄奄一息,身上還帶著幾重鐐銬。韋叔心裏發急迎了上去,看見的就是這副情景。


    他心疼自家主子,可這是陛下的責罰,罵又罵不得,隻能一手攙扶著藺釗進府,嘴裏一直念著“怎會下那麽重的手”。


    石楚潔趕到九王府時,下人還在為藺釗處理傷口。少年身下的錦被已經被浸濕了,背上盡是觸目驚心的傷痕,血水把錦被浸染,滿目殷紅。


    那血綿延到被子上,肩膀上,擦拭的帕子上……有些傷口上的血已經凝固,郎中正用剪子剪去傷口上和衣物凝固在一處的爛肉。


    藺釗隻稍一抬頭,便看見石楚潔站在他房門口,靜靜地看著他。


    他微微笑了笑,“嚇到了?我沒事的。不過是些皮肉傷,過兩日就好了。”


    石楚潔鼻尖泛酸,走到他榻前,接過旁邊的藥,敷在他血肉模糊的傷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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