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有女朋友的男人,他始終沒有忘記這一點,所以雖然心動卻沒有行動。至於今晚的晚餐約會真的單純隻是一場感謝宴,沒別的意思。也不知道舒怡的朋友到底對她說了些什麽,讓她這樣打翻醋壇子誤會他,真的是很莫名其妙!


    況且就算這不是一場感謝宴好了,他難道就不能和朋友一起吃頓飯嗎?隻是吃飯而已,又沒有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她根本犯不著這樣跟他鬧脾氣,對吧?愈想愈覺得自己沒有錯,是她太小題大作,太愛胡思亂想了。


    堅定自己的想法後,他這才專心沐浴,然後緩慢地走出浴室。


    走出浴室之後,他首先注意到舒怡不在客廳裏,所以他轉身走進臥室,以為她會在房間裏頭,結果房裏和客廳一樣空無一人。他緊皺眉頭,立刻拿起手機撥了她的手機號碼。


    手機響了許久直到轉進語音信箱都嗎沒人接聽,他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快十點了,沒聯係上她,不確定她是否已經迴到家,他實在不放心,於是他又重撥了一次電話。


    這迴電話依然響了許久都沒人接,直到他以為這迴電話可能又要轉進語音信箱時,電話才突然沒了聲音,被接通了。


    「你在哪裏?」確定電話處於通話中後,他二話不說直接冷聲問道。


    他也知道自己的聲音好像冷了點,無情了點,但剛吵完架,要他好聲好氣的和她說話,他實在是有些辦不到。


    手機那頭沉靜了好半晌才傳來她沙啞的聲音。


    「公園。」她說。


    他唿吸微窒了一下,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還以為她迴家了,沒想到卻跑到公園去了。


    他現在感動最慶幸的就是幸好他有打這通電話,否則這麽晚她一個人在公園裏若是出了什麽事,他絕對會後悔莫及。


    「我現在過去。」他對電話那頭的她說道,然後不等她有所迴應,直接掛斷電話,以最快的速度換套外出服,抓起大門鑰匙便出門往公園的方向跑去。


    看見坐在公園椅子上她孤獨又單薄的身影,大大鬆了一口氣後的宣丞赫心情有些複雜,分不清自己現在到底是生氣、歉疚、心疼、無奈或是什麽的,總之,五味雜陳。


    「這麽晚了,你到公園來做什麽?」他走到她麵前問道,然後伸手握住她的手,將她從椅子上直接拉起來道:「走,迴家了。」


    說著,他的手指鑽進她的指縫間,瞬間與她十指交握,掌心緊貼著掌心。


    舒怡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瞬間又溢滿她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淚水阻塞了她的唿吸,讓她忍不住的吸著鼻子抽噎了起來。


    宣丞赫聞聲有些內疚的心疼起來,說到底她從未對不起過他,交往至今和他產生過幾次屈指可數的口角,出發點全是為了他好,像她這麽一個長得漂亮、賢慧又有能力,而且一心一意對男朋友好的女朋友,他不將她捧在手心嗬護就算了,還讓她傷心落淚,哭得泣不成聲,他真的很不應該。


    想到此,他忍不住低聲開口道:「對不起。」


    聽見他的道歉,舒怡瞬間淚如雨下,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向她道歉了,所以他也覺得自己不該,認為自己做錯了才向她道歉嗎?呢麽,他們是不是還有希望?他對她是不是還有感情,即使那不是愛,至少也是一種無法說斷就斷,說分手就分手的感情,對嗎?


    她哭得不能自己,即使隨他迴到家,被他連聲道歉的擁進懷裏,她依然止不住淚水,一直哭到在他懷裏睡著為止。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好像相安無事,但之間卻有一麵無形之牆阻隔著一塊兩人都看得見卻又不想、不願去碰觸的區塊,那區塊的存在總讓兩人不由自主的感覺到不自在。


    因為兩人都有誌一同的不想去碰觸它,所以他們決定讓時間來淡化消除它的存在感,希望有朝一日他們都能遺忘或不再在意它,但是一件全台矚目——不,或許可以說是全世界都矚目的新聞卻擾亂了他們的希望。


    二〇〇三年四月二十四日,台北市和平醫院因sars爆發而封院,全台人心惶惶。


    舒怡因重生,早知道會發生這件事,所以在看到這則新聞報導時,隻有無聲又無奈的歎息。


    她所不知道的是,宣丞赫在看到這則新聞時,臉上流露出來的卻是震驚、難以置信以及擔憂不已的神色,更不知道他在第一時間便打給在和平醫院當護士的江靜絹,送上他的擔憂與關心。


    其實每個人都有惻隱之心,以朋友的立場來說宣丞赫所做的事合情合理,無可厚非,但問題在於他自始至終都瞞著舒怡,直到和平醫院解除封鎖,sars風暴稍微平息,他們倆再度為慶祝江靜絹的卻後餘生而相約吃飯,卻無巧不成書的又被人撞見,通報到舒怡那裏。


    看到打電話來的人是公司有名的長舌婦,舒怡本來不想接的,但也不知道為什麽最後還是接了那通電話,隻是她作夢都沒想到這通電話會帶來這麽一個消息————


    「你知道我在餐廳裏看到誰了嗎?宣特助,你的男朋友。他正和一個長發氣質美女在約會喔,那個女人該不會是你的朋友吧?即使是,你也太放心了吧?小心被橫刀奪愛喔。」長舌婦對她說道。


    「雖然我不覺得宣特助有被橫刀奪愛的價值,但也許那個女人的眼光和你一樣獨特也說不定,因為看起來他們還真是相談甚歡呢……」


    「他們在哪裏?」舒怡直接打斷她問道,她要親自去確定。


    從長舌婦同事口中得到餐廳名稱和地址後,她立刻搭乘計程車趕到那間餐廳,然後筆直的走進餐廳,找到他與她的所在位置之後,呆若木雞的直立在當場,渾身冰冷僵硬的動彈不了。


    「小姐,請問要用餐嗎?」


    侍者走上前詢問她,她聽見了,但身體卻不受控製的無法做出任何迴應,隻能僵直著身體,呆呆的看著前方那對相談愉悅且笑容滿麵的男女,他們看起來好開心、好快樂、好——幸福。


    「小姐,你還好把?」看出她情況好像有些不對勁,侍者關心的問道。


    不好。她想迴答,但她的身體依然不聽指揮,不聽使喚的僵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小姐?」


    她的毫無反應讓侍者不知如何是好,隻能用眼神向其他侍者求救,接到求救訊號的侍者立刻朝這兒聚集而來,瞬間引起不少在餐廳裏用餐的客人們的注意,包括宣丞赫。


    他抬頭朝這方向看了過來,瞬間便撞進舒怡的視線中,與她四目相交。


    他渾身一僵的瞪大雙眼,露出了見鬼般難以置信的神情,她輕扯唇瓣,然後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能動了,於是她轉身離開,毫不猶豫。


    見她轉身離開,他並沒有追出來向她解釋,完全在意料之中,雖然這意料又讓她心痛到無以複加的程度。


    對他而言,她又怎麽比得上那個願意讓他傾心相愛,嗬護、疼愛一輩子的女人來得重要呢?她苦澀的忖度著,再次感受到天意不可違。


    這一次她沒有哭,因為哭無濟於事,也不能減少她的心痛,更因為她不想再讓眼淚令他感到同情或內疚,讓他因同情或內疚而強迫自己留在她身邊,然後卻管不著自己的心,一次又一次的重複今天這種事,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受傷,心痛欲絕。


    她是真的承受不起。


    迴到宣丞赫家,她安靜地坐在客廳裏等他迴來,他沒讓她等太久,大概在她進門十分鍾左右便歸來。


    見她竟坐在客廳裏安靜地等他歸來,他似乎有些錯愕,隨即立刻露出歉然又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看著她,然後緩慢地開口道:「舒怡,我……我可以解釋。」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垂下眼,以平穩的語氣開口道:「不用了,你不必解釋。」


    「什、什麽意思?」不知為何,他突然感到有些心慌。


    「我們分手吧,我放你自由。」她平靜地說。


    宣丞赫突然有種晴天霹靂的感覺,腦袋瞬間被震得隻剩下一片空白,以及心悸。


    「你說什麽?什麽分手?什麽自由?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他直覺反應的朝她吼道,腦袋仍一片空白,心慌意亂。


    她竟然說要分手,和他分手?「我不同意。」他說,腦袋逐漸能夠思考。


    「我沒有做錯任何事,剛才那一切隻是個誤會,就像之前那一次一樣,就隻是普通朋友一起吃頓飯——」


    「你喜歡她吧?」她忽然開口說,打斷他的狡辯。


    「我——」


    「你不必否認。」她搖頭再次打斷他。「如果你不喜歡她,在經過上一次的事之後,為了我們之間的感情,你一定會避嫌。你沒有避不是不想避,而是情不自禁、身不由己,因為你被她所吸引,因為你喜歡她,這就是答案。」


    「我……」宣丞赫發現自己有些無言以對,因為她說的話竟然讓他有一種心虛的感覺。因為你被她所吸引,因為你喜歡她,這就是答案。


    「我放你自由,你不需再為過去承諾的負責而強迫自己留在我身邊,我們分手吧。」她輕輕柔柔的說。


    「我沒有強迫自己。」他看著她澀聲道。


    她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唇瓣,然後起身道:「放在你家的東西,我星期六會來搬走,你若不想看到我可以出門去。搬完後,我會把備用鑰匙放在信箱裏,還給你。」


    聽著她冷靜的言語,看著她麵無表情的平靜模樣,他終於忍不住的衝口道:「你怎麽可以這麽冷漠,這麽絕情,說分手就馬上能分手?」


    冷漠?絕情?舒怡感覺自己因受傷而鮮血淋漓的心, 好像在瞬間又被人狠狠地補了兩刀。


    「也許我天生就是這麽一個冷漠絕情的女人,恭喜你能離開我,重獲自由與新生。」


    她冷靜地說完,然後安靜地越過他,離去。


    星期六,宣丞赫整天都待在父母家,沒有迴家。


    分手那天之後,舒怡連續兩天都沒去公司上班,聽說是家裏有事才請假的,真假無人知道,他這個已經分手的「前男友」自然也不可能會知道。他有點擔心她……


    不,其實說實話是很擔心,擔心到那兩天都食不知味,心緒不寧,無心工作,但也因此對她的怒與怨亦隨之愈來愈盛。


    對她而言,他到底算什麽?這三天,他一直在問自己這個問題,然後愈想愈氣,氣到幾乎無法自已。


    雖然他們交往是因為他奪了她的貞操,他想負責才開始的,但是在這交往的半年多裏,他始終都將她視為未婚妻,並以結婚為目標與她攜手前進。但是結果呢?


    她竟因為一個誤會,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就這麽輕而易舉的鬆開他的手,和他提出分手,這算什麽?


    她指控說他被江靜絹吸引,喜歡上江靜絹,姑且不論這事的真假,身為他的女朋友和未婚妻,她難道就不能為了挽迴他,挽迴他們的感情稍微努力一下嗎?二話不說就向提出分手,接著又躲得不見蹤影,讓他連想與她見上一麵好好的談一談的機會都找不著,這到底算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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