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尋找借口,我問你,你殺了潘將軍,為何還不肯放過佳雯,連她都要一起加害?”


    “朕想,潘將軍一死,天下人縱然認為他的死與你脫不了幹係,但是都是莫須有的猜測。你迫於壓力會辭去丞相一職,但你不會放任這種流言,你會派人追查潘將軍的死因,還自己一個清白。因此,如果她也死了的話,你活著就是行屍走肉,不會再想著為自己洗刷冤屈,一切都會塵埃落定。”


    “原來那些死士果真是你派的。”


    “你呢,你是怎麽死裏逃生的?朕派出的心腹稟告,他親眼看見你喝下毒酒,並且看著你被安葬。”


    “那是和我身形相似的死刑犯帶著人皮麵具,我才能蒙混過關。”


    “看來,翼雲你果然如古時的孟嚐君,手下食客三千,各有各的能耐。不管是雞鳴狗盜之事,還是翻雲覆雨,顛覆社稷之事,做起來一樣得心應手。朕當初的擔憂不是不無道理的。”


    “你錯了。我根本不把權勢放在心上。母親臨終時千叮嚀萬囑咐,叫我遠離京城權力爭鬥,沒想到,我一時不忍,覺得你孤苦無依,四麵楚歌,隻得棄母親的遺言而不顧,棄心愛的女人而不顧……最終,卻得到如此結局。你,你不把心思用在安定社稷,發展生產上麵,全用在猜忌陷害忠良上,你……真讓我失望,如果潘將軍地下有知,他定是死不瞑目。”


    “哼,何謂忠良?逆賊陳維義當初也是忠良,也曾立下赫赫戰功,不是後來也反了。為君之道,重在分權製衡,讓大臣們相互鉗製,才能保得萬世基業的太平。任何一朝有人專權,必會勢大欺主。朕怎能安臥,怎能坐穩龍椅,怎能統馭天下。你乃明智之人,不該耿耿於不可挽迴之事,而應順勢而為,將劉義正交與朕,讓朕治他的罪,封住他的口。至於你,朕隻能將錯就錯,既不治你的欺君之罪,也不能為你平反昭雪,朕隻要你隱姓埋名,守口如瓶。畢竟朕在天下人麵前,應是英明神武,金口玉言之人,決不能出爾反爾,決不能自暴其短。如將真相昭告天下,民心必難安撫,天下必然又要大亂,朕如此做法,也是為了粉飾太平,也是為天下蒼生考慮。此乃朕的肺腑之言,望你三思而後行。”


    啟德帝一番話說的振振有詞,擲地有聲。話音飄蕩在昏暗幽深的大殿上。


    佳雯悠悠醒轉,發現自己睡在一張大床上,身上蓋著七色錦緞絲被,屋內燈光幽暗,四周寂靜無聲。


    她慢慢聚攏的意識迴到了那個大殿上,劉義正和啟德帝的一番對話仍令她震驚和悲慟。她難以置信,那個天下至尊,提倡仁義,兼愛以救天下之人,竟然是毒害潘將軍陷害厲大哥的幕後黑手。想到潘將軍和厲大哥為國為民,南征北戰,披肝瀝膽,揮灑一腔熱血,最後竟然落到如此結局,她滿腔悲憤化作一聲聲難以抑製的急促抽噎。


    隱身在門外的一人對另一人說:“今晚她已經大受刺激,如果我再現身,恐怕她的精神承受不住。我還是延後見她不遲。”


    “那本王先進去與她見上一麵。明日你我都要離開京城,一個往西,一個往南,日後不知哪日才能得見。唉,今時今日,本王越發覺得世事無常啊,越發珍惜與你們的情誼。”


    說完,他走進屋內。


    “佳雯,佳雯,你還好吧?”那莫探身詢問。


    佳雯抬起頭,滿臉淚水,神情憔悴:“王兄,這是哪?我們怎麽會在這?那些帶我們來的黑衣人是誰?他們會不會對我們下毒手?”


    那莫微微笑:“你問了那麽多的問題,還顧慮到生死安危,看來你沒有被擊垮啊。”


    佳雯慘淡一笑:“潘將軍的死因已明,厲大哥又被冤枉致死。我真沒想到此事背後的黑幕如此巨大,無人能撼動。現在我很後悔,讓你也卷入這個漩渦裏。如今唯一令我擔心的是你的安危,畢竟你的生死關係重大。想這天下初定,如再起戰事……”


    “不會,絕對不會再發生戰事。”那莫肯定地截住佳雯的話頭:“佳雯,你不要多想,沒有人再興風作浪。我們現在的處境也很安全,周圍人都是我們的朋友。今晚你好生將養,明日,王兄要迴草原,你也要被送迴江南。咱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佳雯依戀不舍地低聲說:“王兄,你多保重。”以後,她又將是獨自一人了。


    “嗯。”那莫鷹目裏亮光一閃,強笑道:“日後得空我到江南一遊,望你能盡地主之誼,帶我吃盡江南美食,閱遍江南美女。”


    “一言為定。”佳雯認真點頭承諾。


    那天早上,送別烏彌王那莫後,佳雯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帶著憶天坐著車,乘著船一路南下。


    一艘大船緩緩駛在平靜的江麵上,船桅上掛著一麵大旗上繡著篆體“周”字。天空晴好,陽光灑在甲板上。佳雯靜靜躺在船頭放置的一張臥榻上,悲傷地望著兩岸的景致。這如詩如畫,祥和寧靜的江山,他們再也不能看到了。


    “娘,給你。”兩歲多的憶天手裏托著一塊玉佩,搖搖晃晃地站在她麵前。


    那塊玉佩通體碧綠,翠綠得要滴出水來。佳雯瞪大眼睛,驚異地瞧著這塊玉佩:“憶天,誰給你的?”


    憶天小手指著船艙。佳雯從臥榻上下來,緩緩走過去。


    船艙裏,一個身著青衫的男子背朝著她,身形是如此熟悉。


    佳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害怕看到的景象是自己的幻覺,隻要自己眼睛一眨,這一切會立即消失。她輕聲喚他:“厲大哥。”


    那人緩緩轉身,深深地凝望她,沒有言語。


    “厲大哥,真的是你嗎?”佳雯再次喚他,眼裏激動地淚水不受控製地一滴滴滑落在衣襟上。


    “鄙人姓周名夢。”青衣人緩緩吐出這幾個字。


    “周夢?”佳雯疑惑地看著那張臉:“不,不可能,你肯定是厲大哥。你長得和他一模一樣。”


    “你記住,厲澤已經死了,這世間再也不存在了。往事如周公一夢,不堪迴首。前程往事中該放下的我都放下了,該舍棄的我都舍棄了,唯有一樣,我難以割舍,那就是你。”


    他含著淚微笑著張開雙臂,佳雯飛身一頭栽在他的懷裏,兩人緊緊相擁。


    他撫摸著她的長發:“我讓你擔心傷心了這麽長的日子,你怎麽不責備我?”


    “你活著,我感謝上蒼都來不及,哪有閑暇責備你。”


    “佳雯,這次我們真的不分開了,我向你保證。”


    “嗯。”


    “你也要向我保證,不管什麽理由你再也不能擅自離開我。”


    “嗯。”


    兩人沉浸在重逢的喜悅裏。


    “娘,他是誰?”憶天扯著佳雯的衣裙,仰著小腦袋問。


    佳雯手撫著憶天的小腦袋,剛想啟齒。


    他早已蹲下身子,與孩子平視:“憶天,快叫爹。”


    憶天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爹。”


    他摟住孩子,神情激動。


    “你已經知道他是你的孩子?”


    “你暈倒的晚上我到你房間,你以為我是鬼魂,將這件事告訴我了。”


    原來那天不是夢。


    他抱起憶天,望著孩子和自己相似的眉眼,啞聲說:“身逢亂世,你生下他,吃了不少的苦吧。”


    “生孩子嘛,沒有女人不吃苦的。我算好的,身邊一直有人照顧。”想起曾對自己照顧有加的那兩人,她百感交集。


    “以後,我定得好好補償你。”


    佳雯笑著說:“你不必老是說補償,尋常日子尋常過,我們能團聚,也算功德圓滿。”


    “你如今還在吃齋念佛?”他含笑問她。


    “隻有每月初一十五燒香拜佛,吃點素齋。”她不解,他問這個幹嘛。


    “公子,飯菜已經備好。”管家黃伯站在門口稟告。


    “黃伯,你也在船上。”佳雯感到驚喜萬分。


    “還有我們。”厲稟和巧兒也齊齊出現在門口。


    “厲稟大哥,巧兒,你們都在這,太好了,太好了。不過,我在船上這幾日怎麽一直沒見你們?”


    “公子說,你這幾日情緒波動太大,故而想等你情緒平複一些才令我們現身。”


    他如此用心,佳雯越發感動。


    他們一路遊山玩水一路往慶州的方向去。


    船停在一處安僻之處。佳雯步上岸,覺得此時此景似曾相識。


    “你我在這裏第一次相遇,你還記得?”他站在她身側,側頭問她。


    “我和你在這裏相遇過?沒有啊?”佳雯努力迴憶,怎麽想都沒有想起哪天和他有過交集。


    “那天,你帶著一個丫鬟,來這裏賞景,我們十餘人路過此地,甚為驚訝……”他停下不語,臉上浮現笑意。


    “你們驚訝什麽?”佳雯不知他為何不往下說。


    “你們兩個纖纖弱質之輩,敢在這裏停留。”他選了一個理由。因為這個理由,當時他還指派兩名高手伏在近旁以防不測。


    他為了喚起她的記憶,接著往下說:“後來那名丫鬟出言莽撞,被我手下略施懲處,你代為求情。這些你沒忘吧?”


    佳雯想起來了,確實有這麽迴事,不過,當時沒見他呀。他的樣貌氣質都是令人過目不忘的,她見過的話應該不會忘記。


    “當時你在嗎?我隻看見為首一個青衣人,其貌不揚,現在我都記不起他長什麽樣子了。”


    “那就是我,當時帶著人皮麵具。”


    “這是為何?”


    “因為當時我們來到慶州,是奉旨除奸。”


    佳雯想起當年幾起懸而未決的滅門慘案,身體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安嗎?”他伸手往後一招,後麵的人遞上一件披風,他給她披在身上。“好些嗎?”


    “我不是因為這個安,我是因為你們太安血了,殺人不眨眼。”


    “如今迴首,我很後悔。但是當時,劉義正威逼利誘江南的富豪商賈,拉攏他們索要財物做軍需,為了天下安危,斬斷劉義正起兵的財源,我不得不做。”


    “還好當時我們陳家已經破敗,才免了一場血光之災。”佳雯略帶後怕地說。他但笑不語。


    “我說得不對嗎?”


    “你父親的名聲足以使他名列榜首,哪能輕易逃脫?”


    “那陳家怎麽會安然無恙?”


    他伸手緊握她的手,再也不言語。


    兩人靜默良久,佳雯幽幽歎道:“這世間掩蓋了多少秘密啊。望著這瀛湖,覺得它江水清澈,風平浪靜,可是江底呢,泥沙俱下,暗流湧動。”


    他也長歎:“青史已有定論,我是一個大奸大惡之人,必遭後世萬民唾罵,可我還活著;潘將軍的英名永垂不朽,得後世子孫代代景仰,然而他已經死去。人生就是這樣,不管是否痛與悔,都得忍受。”


    佳雯緊緊握著他的手,慨然道:“世人懼怕天下公議,敢做不敢當,竭力粉飾自己。而隻有那些心胸坦蕩,內心無私,渾然忘己的人,才能真正做到社稷為重己為輕。凡真君子,當坦蕩蕩立在這天地之間,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地,任庭中花開花落……看天邊雲卷雲舒,活得輕鬆自在,自由閑適。你也能如此。”


    青山碧水間兩人相視一笑,緊緊依偎……


    厲澤和佳雯的故事到此結束,下麵是佳雯後一世的愛情故事:


    “真的要進去麽?”佳雯愣住了,怔怔地往後退。


    她死也不會相信,自己的男朋友會變心,可是死黨王美娟又說了,那個賤男和狐狸精就在酒吧裏麵,隻要一進去就知道究竟。


    然而,來到了酒吧門口,她卻猶豫了。


    要是,這一切都是真的,那該怎麽辦?


    “佳――知――曉――”王美娟不耐煩地衝她大喊了一聲,“你還在磨嘰什麽呀?像你這樣的烏龜速,進去了,那個賤男都被狐狸精叼走了!”


    “可是……”


    “別他媽的可是了……”王美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踩著高跟鞋走進了酒吧裏麵,裏麵人群擁擠,耳邊喧囂的都是鼓點分明而又旋律嘈雜的歌聲和無數人嗨翻天的叫喊。


    佳雯的心裏“砰砰”地亂跳,環望了周圍一圈,那些身形嫋娜的女人,零距離地趴在形形色色的男人身上,著實讓她有些臉紅。


    “你去這邊,我去那邊,找到電話聯係!你放心,老娘答應了替你出頭,要是他真的背叛你了,老娘打他變成豬頭……”王美娟強悍地說道,話音未落,已經好像一陣風那般,早不見人影了。


    “美娟,我……”佳雯皺了皺眉頭,一扭頭,發現別人看著她的目光帶有些詫異。


    她尷尬卻不安地低著頭,心裏明白,這些人一定當她是怪胎!


    因為來這裏玩的人,幾乎都很放得開,身上也穿的極少,可是她,還穿著長袖的高領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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