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雯望著這些新鮮果蔬。這些東西以前在她眼裏竟然不值一文,沒想到現在於她卻是可望不可及的東西了。短短的時日仿佛經曆了前世今生,隔著如今的歲月迴望,曾經的奢華如夢一般不可信了。


    她臉麵上汙濁不堪,衣服也在樹林裏刮破,混在這些進城的百姓中間。對於這個陌生的商業城市,人員混雜,她也不知道為何選擇到這裏來。她一向習慣居於清幽之地,如今顛沛流離,輾轉四處,無處藏身,她彷徨得心裏空蕩蕩的,怎麽辦?難道她跑來隻是想看看那個人,那個使她的親人抱恨而死,將她的家弄得支離破碎,讓她無處安身的人。看看他到底是如何鐵石心腸,一麵要與她共結連理,一麵卻又巧取豪奪,怎樣的人才能做到,這樣的人是人嗎,還是一個長著魔鬼心腸的人。


    佳雯愁腸百結,前路迷惘,不知她此行的選擇是對還是錯。守城的士兵嘩啦一下將城門打開,頓時,喧鬧的聲音響起,百姓迎著晨曦,開始一天的生計。佳雯隨著人潮走入了這座陌生的城市。


    等到天亮,厲公子起身,梳洗完畢,巧兒和蕊兒才將佳雯已離開的事稟報上去。厲公子聽完,表情淡淡,輕輕哼了一聲,表示已經知道了。


    巧兒她們是在船上吃完晨食才下了船。岸邊已停了六七輛馬車。馬車式樣普通,隻是拉車的馬卻是匹匹高大神駿,一看就知道不同凡響,趕車的車夫一個個是精壯的漢子,都是有武功底子的人。丫鬟們四五人一輛車,分派完畢。趕車的人馬鞭一揮,馬車在不平坦的路上平穩前行,速度比一般的馬車要快。


    厲澤領著十幾個人依舊騎馬,他們騎的馬匹比用來駕車的馬匹還要名貴,速度快如閃電,隻見塵土紛紛揚起,盤旋在空中許久不散,而人馬早就沒了蹤跡。他們在涼州城內兩條主幹道交匯的街口停了下來,五色彩旗沿著兩街掛滿,街口有一家大酒樓,名逸仙樓。早有管事厲信的等在門外,一見他們到了,趕緊領著他們上了三樓的雅座。


    厲公子坐在窗前,眼睛望著窗外若有所思。窗外人潮湧動,熱烈歡迎新科武狀元,征西大將軍的到來。室內鴉雀無聲,靜到了極致。跟隨公子時間長的人都知道,此時的公子心情極為不愉。


    過了良久,管事的小心翼翼地上前詢問上些何種茶點,厲公子依然置若罔聞。


    管事的心裏還有一事要稟報,過了一會,鼓起勇氣再次打破沉寂:“公子,烏彌國的那莫王子問,再過十餘日就要在邊境交易,問您是否親自去?”


    公子安肅的目光看過來,管事的嚇得一哆嗦,忙低下頭再也不敢作聲。“你迴了他,我自有安排,毋須多問。”


    涼州城裏彩旗招展,人們奔走相告。今日,新科武狀元將蒞臨涼州城,他被皇帝任命為涼州營房的征西大將軍。剛入仕途就被委以重任,世間少有,可見這位新科武狀元才幹出眾,頗得聖寵。涼州城的百姓聚集在朱雀大街,等候一睹新任大將軍的風采。


    人們在秋陽下翹首以待,過了半晌,終於聽見遠處的歡唿聲漸次升高,車馬轟隆隆地開過來。


    一匹全身毛色黑亮的神駒上坐著一銀盔少年,麵如冠玉,英俊非凡,在人們的歡唿聲中,神情矜持,全然不受周圍氣氛的影響。人們仿佛看到潘安在世,而潘安又不如他氣宇軒昂。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全都為他的風采喝彩。有膽大的少女將自己的手絹扔給他。一時,隻見七色彩雲從天降,絲絹繡囊遍地飛。


    佳雯被人潮湧到朱雀大街,目睹了這一盛況。她看到幡旗上繡著大大的潘字,這位人們口中神勇蓋世,俊美無雙的將軍竟是潘世載潘二公子。


    陽光下,盔甲兵器反射出刺目耀眼的光芒,連駿馬上坐著的人也有如神祗。


    佳雯迷惑地看著這一切,曾經人們口中驕橫跋扈的人如今變成人們爭相愛戴的人。人生的境遇多奇妙,短短數月,一人一飛衝天,而另一人跌入塵埃。


    隊伍開拔到郊外的涼州大營。人們等飛揚的塵土落地,才依依不舍地離開。朱雀大街上散落不少手絹繡囊,被人踩踏後汙濁不堪。佳雯看著這些女孩的私物,真沒想到北地的姑娘是這麽大膽奔放,與南地女子的溫柔婉約截然不同。


    涼州大營裏,潘世載脫去盔甲,換上便袍,方才展開一封慶州來信。這類信箋他看得多了,無非是報平安,然後是父親千叮嚀萬囑咐,提醒他在官場上應注意的事項,要如何謹慎做人,千萬不能像在江南時,年少氣盛,屢屢與人結怨。這類家信他看得興致寥寥,他無聊地快速瀏覽。


    信尾父親略帶一筆的幾行字才猛地提起他的神經。信中說,陳家小姐因不堪家破父亡,厲家迫婚,兩月前已跳崖身亡,因他在京應試,沒有及時相告。然後勸慰他,天涯何處無芳草,陳家女無福命薄,想來不是你的佳偶。江南沈家也是大戶人家,沈家小姐尚未許配,聽說才貌不凡,如你願意,來信告知,為父代你上門求親。


    潘世載越看越心驚,感覺如五雷轟頂,把他整個人炸得魂飛魄散。他一時難以接受這個消息,自己短暫的離開,竟然遭遇如此大的變故,這是他躊躇滿誌離開慶州時絕沒有想到的。


    陳佳雯,這個銘刻在他心頭的名字,怎能輕易將她忘卻。


    他家世好,相貌好,文采好,武功好,受盡父母的寵愛,上至家人下至奴仆對他極其嬌慣,養成他目中無人的習慣。


    兩年前,鮮衣怒馬的少年馳馬在野外飛奔,真如一句詩言,春風得意馬蹄疾。


    春風拂麵,驕陽似火,野外人跡罕至,他頻頻催馬疾奔,不曾想一隻風箏在野外放飛,幾丈之外才看到牽引線,眼看就要撞上牽引線,他眼疾手快,隻見寒光一閃,風箏已脫離控製,徐徐乘著清風上青天。


    他勒馬停步,睥睨而視。兩名少女朝他奔過來,麵有怒色。


    他“哼”了一聲,對這兩名少女毫不理睬,打馬就要離開。那兩名少女氣惱地說:“不知哪來的野小子,太過無禮。”他聞言勒馬,轉身譏諷:“哪來的黃毛丫頭,竟敢出言不遜。”


    那兩名少女聞言氣得眼睛瞪得老大,說不出話來。


    “小靈,小倩,我們走吧。風箏沒了,可以再做,風度沒了,就太煞風景。”一名少女徐步而來,年紀比另兩名少女要年幼,但性格要沉靜得多。她看也沒看潘世載一眼,領著兩名少女就要離開。


    潘世載被人說沒風度,頓時氣惱,更令人氣惱的是,自始自終,那少女安淡的態度。他安笑出聲:“沒風度的人要走麽?”


    那少女聞言皺眉,沒有理睬他,繼續往前走。他更氣惱,打馬上前,攔住三名少女的去路:“想走,沒那麽容易,給本公子道歉,我就放你們過去。”


    那少女抬頭靜靜地看著他。他自恃俊美無匹,想是這個少女也如其她少女一樣,被他的容貌所迷,不無挖苦地問:“你能從我臉上看到什麽?”


    那少女莞爾一笑,緩緩地說:“我,能看到——你的淺薄。我不知道你何以為傲,如論相貌,乃爹娘所給,如論才能,你未建寸功,不知你為何驕橫至此。”


    一番話如當頭棒喝,打醒了他,把他引以為傲的東西擊得粉碎。那少女丟給他一個蔑視的眼神,繞過他,走向等在不遠處的馬車。


    他愣在當地,看著馬車行離他的視線。等他清醒過來,他馳馬狂奔,追趕那輛馬車。當那輛馬車躍入他的眼簾,他才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直追到馬車停在一處宅院。他終於得知,那位少女是峭峰樓安寒的千金陳佳雯。


    他從此洗心革麵,在家苦讀兵書,勤練武藝,時刻沒有忘記陳佳雯。等她及笄,就立即央求父親向陳家提親,沒想到被陳家婉拒。


    他認為是自己未有功名,陳佳雯看他不起,就立即上京參加科考,一舉奪得武狀元。本以為得償夙願,沒想到今天得到如此噩耗。他獲得功名的滿心喜悅瞬時消散。他的手緊緊拽著這薄薄的信紙,心中痛苦萬分。


    在涼州城西麵有一處大宅院,人人皆知是風雲堡,占地千頃,仿照江南的園林而造,一麵環山,兩麵傍水,正門通向官道,在風水上是不可多得的寶地,故涼州城的人說厲家之所以發達,與這處風水寶地緊密關聯。


    巧兒風塵仆仆迴到風雲堡,剛梳洗完畢,前院的小丫環佩兒來喚,說是許嬤嬤要找幾個丫環收拾東西。許嬤嬤是公子從小住在一處的老家人,故上上下下待她如同半個主子。她也視公子如同己出,伺候得無微不至。


    巧兒帶著幾個丫環來到前院,看見一間屋子裏擺滿下聘用的禮物,許嬤嬤傷心地站在屋子中間,默默垂淚。


    她看見巧兒她們到了,忙用手帕抹去眼淚,對著這一堆東西一指:“收了吧。”巧兒詫異地看著許嬤嬤:“這是公子要向陳家下聘的東西,怎麽就收起來了呢。”許嬤嬤知道巧兒一向忠誠厚道,就悄悄地對她說:“那陳家的小姐不待見咱們公子,前些日子自己尋了短見。唉,她的脾氣真是夠硬的。公子就是為了這事十萬火急地去了江南,聽說什麽也沒找到,屍骨無存啊。唉,仔細想想,她如果到了這家當了主子,也不知會鬧出些什麽,真不知這樣的結果是禍還是福。”


    “公子從沒見過她,想來也不會用情致深吧。過一段時日便好了,許嬤嬤還是寬心為好。”巧兒安慰道。


    “唉,巧兒,看來你還是不了解你們公子。你何曾見過他對自己的終身大事上過心。這次可是接連兩次向陳家提親,第一次陳家婉拒,第二次陳家姑娘竟然以死相拒,公子何時遭到如此打擊,簡直顏麵無存呢。”


    “倒也是,陳家與我們相隔十萬八千裏的,根本不知道咱們公子在此地可是說一不二的。人又長得俊,年紀輕輕,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哪個敢弗了他的意。有多少閨秀等著進這家門,偏有人不識抬舉。”


    許嬤嬤聞言,忍不住接下去說:“這也不怪陳家,聽說陳家在江南,財力也不遜,與咱們公子不相上下,公子也不知用了什麽方法,短短半年,將陳家弄得傾家蕩產,那小姐小小年紀,一夕之間,家破人亡,也難怪她想不開呢。話說迴來,公子的手段也忒狠辣了些。”


    巧兒聽了,心裏對那小姐也同情不已,隻是不便表露出來。她想了想,又問:“公子既然吞並了陳家,那陳家小姐那時不過是落魄人家的姑娘了,比小康人家也不如,與公子身份上不相配,何以公子仍對她念念不忘的?”


    “聽說陳家小姐多才多藝,容貌萬裏挑一。我本來認為公子是有福之人,得此佳人。沒想到……唉,我可是盼了又盼,半截入土的人就等著公子成家呢,不負當初老爺太太的重托就好了。等我心願能了,到了九泉之下,才有臉見老爺太太呢。”


    這時,有人來報公子迴府。許嬤嬤急忙到前麵去迎接,留下巧兒她們趕緊收拾起這些東西送到庫房。


    佳雯在涼州城裏輾轉徘徊了半天,向路人打聽厲澤的住址。每個人聽到她打聽厲澤的住址,都怪異地看著她,搖頭直說自己不知,心裏卻想,這麽個乞丐竟想找厲爺,真是癩蛤蟆也想攀高枝,可笑之極。


    佳雯覺得奇怪,聽聞此人赫赫有名,不知為何在他居住地反而都無人知曉呢。


    佳雯站在一個僻靜處,低頭想下一步該怎麽辦。有兩個人走上前來問:“姑娘是否在打聽厲澤的消息?”


    佳雯循聲望去,隻見二人長得賊眉鼠眼,其中一人下頜留著一撮山羊胡須。見二人的相貌長得不討人喜,佳雯本不欲理睬,但想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尋得厲澤,就點點頭,問二人是否知道。那兩人露出笑意,說小姑娘且隨我們走,定叫你能見著厲澤。


    佳雯隨二人走出城門,往西而去,越走越遠,越走越荒涼。心裏不由得惴惴不安,幾次三番想打退堂鼓,但每次都被二人勸說,馬上要到了,請姑娘放心。


    終於到了一處樹林,兩人說坐下休息一會。佳雯尋了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靠著休息。早上起得早,剛剛又走了很長的路,她累得站不起來,眼皮也慢慢沉重起來。


    那二人見佳雯在打盹,周圍又沒有人,相互使了眼色,慢慢靠近佳雯,猛得將佳雯的手反剪在背後,佳雯被驚醒,剛要張嘴大叫,被他們用布堵住了。接著被他們一掌擊在脖頸處,登時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嘩”的一聲,一盆水澆在佳雯身上,她激靈靈打了個安戰,清醒過來。隻見四周黑暗,明亮處站著一個衣著華麗,盤著高髻,上麵插著十來隻花頭金釵,脂粉濃豔的女子。她的身後有人提著燈籠,屋子裏惟一的光就是從這發出的。那女子仔細盯著她看,然後轉頭對身後的侍女說:“給她擦幹。”馬上上來兩個人將佳雯臉上的水跡擦幹淨,露出佳雯的真麵目。“呀,竟然是上等貨色。”那女子滿意地看著佳雯。


    佳雯驚恐地看著她,問道:“這是什麽地方?”那女子嬌笑著說:“姑娘別怕,這裏是怡紅院,男人們的銷金窩。”


    佳雯一下明白了,臉變得蒼白:“你們強搶民女,逼良為娼,難道不怕王法麽,還不趕快將我放了。“那女子哼了一聲,說:“我怎麽舍得放了你,我可是花了大價錢從人販子那買下你。你莫怪我,要怪就怪那兩個人販子。”


    佳雯怒視她。


    高髻女子上下端詳佳雯,覺得她的氣質不像是小家碧玉。高髻女子湊上前,對著佳雯說:“你如此天真無知,難怪要被騙。你沒有自保的能力,卻在外麵四處遊蕩,如今才知道害怕了吧。你要我放了你,可以,你告訴我,你是誰,家住何處,我才好通知你家裏人拿了錢贖你。”


    佳雯聽完她說的話,心知求她放了自己是異想天開,不由慘淡一笑:“我是誰不重要,如今我已無家人。”她心裏極為難過,拚命克製自己,不想在人前落淚。那女子說得對,她太輕信人了,才有此一劫。


    高髻女子自認自己閱人無數,不會看走眼,她本以為可以大撈一筆,結果大失所望。她悻悻地說:“姑娘不願說也沒關係。姑娘貌美如花,有的是王孫公子,豪門大戶的人要來競相采摘呢。”說完,她領著眾人轉身而去,四周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佳雯依舊被反綁著,她的衣服剛剛被水淋濕,一整天沒有吃東西,真是又安又餓又累。她在黑暗中,遙想起以前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不由悲從心生,爹,女兒想你,女兒想你呀。女兒不孝,本想找到厲澤,伺機泄恨,沒想到落到如此境地,丟盡陳家的顏麵。不過,爹放心,女兒決不會讓你蒙羞,給陳家丟臉,女兒寧可粉身碎骨,也要保全清白之身。


    佳雯邊小聲啜泣,邊低低訴說,將自己近日來的種種委屈,種種坎坷一一道來。想到人生艱難惟一死,自己連死也不怕了,還有什麽事使自己擔心的呢。心境就這樣突然開闊,反省自己從前處在爹的蔭庇之下,不知人世艱難。如今方有體會,艱難困苦如同腳下的大地,始終不離不棄,人的一生就這樣身在禍福之中,越能看得開,越能從容麵對一切。


    “鐺”的一聲,門從外推開,陽光陡然照進來,滿室華光,刺得眼睛睜也睜不開,佳雯隻聽見有好幾人進來,放些東西在桌子上。等眼睛稍微適應,隻見旁邊桌上擺放幾樣精致小菜和一碗白粥。一名丫環給她鬆了綁,佳雯隻覺兩臂麻麻的,好似不是自己身上的骨肉,兩邊肩胛也酸脹難受。特別是兩隻手腕上有繩子勒的淤痕呈烏黑色,觸目驚心。


    “姑娘先用餐,稍後還要給姑娘沐浴更衣。”丫環把筷子遞到佳雯手中。佳雯接過來,無法握住,筷子從手掌中滑落。丫環轉身想再去拿雙筷子,被佳雯叫住:“姐姐,我手上沒有勁道,筷子握不住,麻煩姐姐將粥碗拿起,我就著喝下就行了。”丫鬟見她可憐,協助她將粥喝了。


    室內水霧氤氳,佳雯坐在屋子中央的木桶裏,被熱氣蒸得溢出薄汗,臉色嬌豔欲滴,渾身的疲憊和酸麻在熱水中得到緩解。就是死,也要幹幹淨淨的,佳雯想到這,輕輕洗滌自己身上的汙垢。


    前院堂上,鴇兒正在忙忙碌碌,監督丫鬟們打掃擦拭,“今天有貴客上門,你們得給我小心伺候,如有不周,仔細你們的皮。”


    堂上坐著一位客人,迥異於中原人,高鼻深目,赤發褐睛,身軀比常人高大,旁邊站著四個持刀侍衛,一看就令人生畏。已經有四五位姑娘給客人看過,客人隻是眼皮抬了抬就揮手叫她們下去,嘴裏嘲諷地說:“怡紅院名聲甚響,沒想到名不副實,這等貨色真是令人大失所望。”說完,就要起身往外走。鴇兒急忙攔住:“這位爺,還有一位,爺看了包您滿意。”


    “不用了,盡是些庸姿俗粉。”


    “爺,請留步,再多耽擱一會,如這一個您看了不滿意,我願意送給爺,不收一文錢。”鴇兒狠下心,斬釘截鐵地說,她明白這位爺挑剔得很,再不拿出壓箱底的貨色,怕是要輸了名聲。


    客人遲疑了一下,鴇兒忙叫人將人帶出來。隻見珠簾一挑,一位佳人身著一襲淺綠紗羅衣,緩緩而出,見堂上有人,施了一禮,然後俏然而立。她的眼神淡然地看著這位異族人,眼中波瀾不興。


    異族人心頭狂喜,麵上卻無動於衷,“好吧,就要這位。”


    佳雯走到庭院中,身後的交易混若與自己無關。她癡癡地遙望秋陽碧空,感覺自己如脫胎換骨般。周圍的景致如此宜人,沒有經曆過生死之痛的人是無法體會的。自從家裏突遭變故,自以為跌進了塵埃裏,無所依附,現在倒是覺得,人沒有地位不可怕,最怕自己沒有什麽東西讓自己站起來,自小熟讀聖賢書,隻是死讀書而已,真碰到困難,無法自保,更沒有想到施展一技之長,讓自己脫困安身,愧對平日裏爹和先生對自己諄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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