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手裏抱著熱乎乎的茶碗取暖,望著遠處隱約露出黑色土壤的雪原,就問詢旁邊的鄰人,「老胡大哥,你聽說了嗎?去年咱們點苞穀籽下田的時候,人家老熊嶺是直接種了苞穀苗兒。秋時往家掰苞穀棒子,足足早了二十日,不但沒受霜凍糟蹋,收成還高了兩成。」


    那被問道的鄰居明顯一愣,轉而有些臉紅,小聲道,「我也是剛聽說,還想著同你說說,結果忙了兩日就忘了。」


    旁邊有人快嘴,直接戳穿了這個拙劣的借口,「老胡,你是要自己偷偷跑去老熊嶺報名,生怕別人搶了先吧?」


    「不是!我跟老熊嶺的人也不認識,不沾親帶故的,去了怕是也分不到啊。」


    老胡趕緊反駁,眾人聽了倒是點頭。其實這消息誰都聽說了,自然是心動不已。


    民以食為天,農以田為根。沒什麽比豐收更讓人眼紅歡喜了!


    但老熊嶺放出的消息,隻是送給親朋友人,並沒有許諾給外人。他們雖然心動,總不能厚著臉皮上門去討吧。畢竟老熊嶺的暖房也不過那麽幾座,又能育出多少苞穀苗,夠種幾畝地。怎麽也輪不到他們頭上啊…


    不過,這般也就越發顯出某些人的可惡了。


    「你們說老吳家是不是腦子都進水了,這麽好的親家,怎麽就得罪了呢?若是我閨女嫁去了老熊嶺,我怕是做夢都能笑醒。吳家倒好,生生把閨女推出去了。否則這時候同親家要幾千棵苞穀苗,就是自家不種,送咱們這些鄰居也好啊。」


    「可不是嘛,這一家子都是蠢的,生生把福氣斷掉了。我看他們啊,以後有後悔的時候。」


    「別說以後,如今就後悔了。昨天那吳家兒媳還打聽老熊嶺的事呢,不知道是不是要上門去賠罪?」


    「誰知道了,她那人是個不安分的,老熊嶺的人也不傻,這樣的親戚還不如沒有清靜呢。」


    眾人或者嫉妒,或者惋惜,圍在一起邊喝茶邊閑話兒,正是熱鬧的時候,突然大路上拐下了兩輛爬犁,後邊還跟了十幾個全副武裝的騎士。


    有人眼尖,認出爬犁上坐的是老熊嶺的人,於是激動的就站了起來,但想要打招唿又有些懼怕後邊跟著的騎士,一時間就僵在了原地。


    不想,那馬爬犁卻是停在了茶攤前,趕馬的是老熊嶺村頭的郭大叔,平日也算常在城裏走動,這會兒高聲問道,「各位鄉親,可知道做泥瓦匠的吳家,有人在家嗎?」


    吳家?


    眾人都是聽得心頭一跳,再看馬爬犁上還有哭紅了眼睛的英子,頓時八卦之火就點燃了小小的茶棚。


    「在啊,我早晨還看見吳家媳婦兒出來買豆腐呢。」


    「對,我方才路過門外,他家灶間也有煙火,肯定有人人在家。」


    郭大叔一拱手,笑著道謝,「好啊,謝過各位鄉親了。改日有空閑都去我們老熊嶺坐坐啊,保管好就好肉好招待。」


    說著話兒,他一甩鞭子就要趕著爬犁往前走。


    茶棚裏的人再也忍耐不住,趕緊上前兩個攔了爬犁,討好笑著行禮,問道,「方才我們大夥兒還說起咱們老熊嶺,這好不容易遇上了,不如下來喝口熱茶啊!」


    「咦,說起我們老熊嶺?」


    郭大叔好似有些疑惑,轉而卻是恍然大悟,「各位是不是聽說我們老熊嶺開春送苞穀苗的消息了?」


    「正是啊,大兄弟。你也知道,咱們這裏節氣太短,秋日霜凍早,累了一年,還要擔心收不迴幾但苞穀。若是能學了你們老熊嶺的法子,直接種苗下地,自然就是不怕霜凍了。秋日多打兩擔糧食,家裏的老老少少也能吃幾頓飽飯啊!」


    「真是這麽個道理,我們村裏去年秋,隻在房前屋後種了那麽一畝半畝,收迴的糧食也夠家裏吃半年了,這法子實在是好。」


    馬爬犁上,有老熊嶺的村人也應了兩句,這大大鼓勵了茶棚裏的眾人,於是都壯了膽子問起來,「咱們村裏可有多餘的包穀苗,我們也想跟著沾點光兒啊。」


    郭叔想了想就道,「我們村裏長輩說了,過幾日就不種菜了,所有的暖房都空出來育包穀苗,賣菜固然賺銀錢,但這麽多年,受十裏八村鄉親的照料,總不能我們大豐收,看著大夥兒收不迴糧食啊。但是,育苗再多,也真是不夠分給所有鄉親。所以,第一批是親戚朋友們的,第二批才能分給大夥兒。誰家有田,想要苞穀苗,這兩日就到我們城裏的雜貨鋪子報個村名人名,一家最多隻能送兩畝地的包穀苗。大夥兒也別嫌少,多少都沾些光兒。萬一排到後邊,實在輪不到,鄉親們也別惱,實在是苞穀苗有限。」


    「真的?這話可當真?」


    「太好了,太好了,我要報名!我家正好就隻有二畝地。」


    「我也報名啊,排不排的上,管不得那麽多,總要試試啊。」


    「多謝老熊嶺的兄弟們啊,真是夠仗義,這樣好事都忘不了大夥兒!」


    茶棚裏,眾人幾乎是立時歡唿成一片,家裏有田的,自然歡喜秋時豐收有望,沒田地的,也惦記著迴去給有田地的親戚朋友報個信兒,這樣的好事可不能錯過。


    不過,眾人歡喜是歡喜,卻還沒忘了禮數。有人就高聲問道,「兄弟們,你們去吳家這是有事?可要大夥兒給你們幫幫忙?」


    郭大叔聞言卻是黑了臉,歎氣道,「說起來也是氣人我們老熊嶺自問雖然脾氣不好,但平日可是沒欺負過一個鄉親啊。偏偏這吳家太可惡了,先前我們老熊嶺遭了官司的時候,吳家害怕受連累,連親閨女和外孫都不讓進門。


    我們英子是個硬氣的,當時就磕了頭說斷了關係,他們反悔尋到村裏,我們也沒理會。不想他們一家倒是存了怨恨,前日有人來尋我們地動之時救下的一位夫人。這吳家碰巧留人歇腳,居然汙蔑我們老熊嶺救人是為了簽死契做苦工,結果很是惹了一場大禍,若不是及時澄清了誤會,怕是我們老熊嶺就又遭難了。


    這般行事,實在是蛇蠍一般惡毒。我們今日就是來討個說法,問問吳家,我們老熊嶺到底哪裏對不住他們了,要這麽坑害我們?」


    眾人原本還猜測英子是在婆家犯了大錯,被攆迴娘家,哪裏想到居然有這樣的內情,於是都驚得目瞪口呆。


    有人就嚷道,「怪不得吳家媳婦早晨還同我問起,聽沒聽說老熊嶺有什麽動靜?原來是有這樣的緣故啊,她可真是不是個好東西!」


    「呸,這簡直是忘恩負義!」


    「就是,咱們都去看看,有這樣壞心腸的鄰居,以後興許咱們也要遭殃呢,可不能留了他們一起住了。」


    這般說著話,茶棚裏的人就都站了起來。


    郭大叔趕緊拱手道謝,「謝各位鄉親仗義直言,但吳家畢竟是英子的娘家,我們老熊嶺自有處置,各位鄉親幫忙做個見證就成。別到時候傳揚出去,又誤會我們老熊嶺仗勢欺人。」


    「放心,大夥兒都不是傻子,看的清楚著呢!」


    馬鞭一甩,馬爬犁再次啟動,有人前頭帶路,很快就到了吳家。


    吳家院子裏, 吳老太正在洗著衣衫,兒媳紅雲手裏抓了一把瓜子,坐在廊簷下一邊吃一邊琢磨,偶爾見得婆婆望過來的眼神有些不好,就挺了挺肚子,果然婆婆立刻就收了埋怨,低頭繼續洗衣衫了。


    紅雲得意的繼續磕著瓜子,心裏卻是忍不住有些忐忑,難道那些大漢沒有去找老熊嶺的晦氣?怎麽兩日了,還沒有消息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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