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兒子沒主見,平日被管教習慣了。左右不是聽老娘的話,就是聽媳婦兒的,於是也就點了頭…


    小刀當然也不會留下同王家人歪纏,一見家裏人走了,就帶著兩個夥計也迴酒樓了。


    王家的鄰居和一眾看熱鬧的路人,這才轟然議論起來。


    「都說老熊嶺的那些獵戶彪悍,我還不信呢,今日一見,當真是老虎豹子一樣。」


    「可不是,連婆娘都是一群母老虎啊!王婆子就夠厲害了,沒想到被他們製的服服帖帖!」


    家裏有閨女忍不住說了公道話,「也不怪人家找上門,畢竟姑娘家的聲名最重要,王婆子這次可有些過分了。那妾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人家不願意做就算了,她還在外邊亂傳。放誰家裏,也不能善罷甘休啊。」


    「倒也是這個話兒,老熊嶺那位姑娘據說可是聰慧著呢,若不是女兒身,說不定比她三個兄長都厲害。王婆子惹誰不好,偏偏要送她去給鄭大少做妾,人家能不惱嗎?


    「鄭大少?城西那個?」


    人群裏有吃過鄭家苦頭的人,聽得這話就狠狠吐了口水,「該,活該她被打,助紂為虐餓的瞎眼東西!」


    不說眾人如何引論紛紛,隻說這樣的大消息,怎麽可能掩藏的住,不過一個時辰,就傳遍了整個府城的大街小巷。


    有同情王婆子的,也有讚同老熊嶺娘子軍的,但隨著這場打架傳開的,還有那十兩銀子的許諾。


    但凡給老熊嶺的後生閨女尋了好姻緣,就有十兩銀子的謝媒禮。


    這可是出手太大方了,謝媒禮就有十兩,那閨女的嫁妝和後生的聘禮豈不是更多…


    沒幾日,老熊嶺家家戶戶分了紅利,而且開春要花費千兩銀子建宗祠和學舍的消息又傳了出來。


    不必說,眼饞的團團轉的人更多了,但也有些是真正想要謀些生計的。


    先前建了生福居和益安堂兩座院子的馬師傅,領了兒子,置辦了一份厚禮去了老熊嶺。


    很快就帶了更豐厚的迴禮到家,另外還有開春之後起碼七八座院子,外加一座學舍,指導修建祠堂的大活計。


    一家人圍了一百兩銀子的定金,簡直歡喜的恨不能跳上幾尺高。


    馬師傅也是個心裏有數的,抱上老熊嶺這根粗大腿,隻要盡心做活兒,肯定不會被虧待,於是叮囑了家裏人很多遍,就等著開春化凍就開始忙碌了。


    許是馬家突然又多采買了很多年貨,又許是馬師傅父子去老熊嶺送禮被人看進了眼裏,總之,馬家跟著老熊嶺發了大財的消息,給先前那些流言來了一次神助攻。


    城裏那些大戶人家還罷了,但小門小戶或者城外小鎮那些家裏有兒女的,可都盤算起來了…


    劉嬸子等一票娘子軍,不過是氣頭上出了手,迴去之後雖然沒被長輩們責罰數落,但偶爾還是擔心壞了老熊嶺的名聲,耽誤了孩子們的親事。


    不過年後不久,他們這點兒擔心就被蜂蛹上門的媒人打破了。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小年到大年之間不過六日,在炸油糕,蒸花式饅頭,打掃屋舍,洗被褥等瑣碎活計裏,總算到了大年這一日。


    一早起來,小米就帶了青花青玉和韓姨母忙著一日三餐,江大娘早早被她放了假,畢竟江家也要過年,可不好抓著人家一直在陸家幹活。


    陸家老少主子就六口,加鐵夫人主仆三個,還有初一和高仁,外加帶下丫鬟,總共十幾口人。


    別的不說,隻年夜飯的餃子就需要好幾蓋簾兒。


    小米抓了初一高仁和陸老二做勞工,一溜三隻菜墩擺開,大有把整個正月需要的肉餡都剁出來的架勢。


    她忙碌的間隙,偶爾見得陸老三皺著眉頭在院子裏轉悠,就忍不住跟著歎氣。


    前幾日,劉不器的信送到了,信裏把程家的事說的清楚明白。陸謙很是自責,雖然他們一家是好心,但如今結果如此慘烈,以至於他多少日都反應不過來。


    在他看來,家就是心安的歸宿之所。白氏在的時候,不必說,家裏慈母嚴複,一家人日子不富庶,但也溫暖平和。後來母親過世了,父親不理家事,好在妹子立的起來,把家裏經營的紅紅火火。


    一家人有商有量,從來不曾吵過一次架,更別說掐的你死我活了。


    突然聽說好友沒了娘,而且他娘用自己的命報了十幾年的仇,給好友搶迴了所有產業。他就覺得而不寒而栗…


    小米自然也看到那封信了,忍不住吐槽無數次,該死的三妻四妾,毀了多少家庭。若是沒有小妾,一家人都是親骨肉,怎麽會過得不好?


    但她隻是一個小女子,自家一畝三分地都護不住,更別說破除這等積壓了多少年的惡習了。


    可她不敢做,卻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敢做。


    中午的飯菜剛剛擺上桌子,雖然不如半夜那頓豐盛,但也有八個好菜。


    鐵夫人也被請了過來,加上陸老大夫妻,小米三兄妹,還有陸老爹,初一和高仁,盡皆圍了桌子安坐,也有八九口呢。


    小米幫忙盛了飯,正等著陸老爹動筷子的時候,陸謙卻是站了起來。


    「爹,兒子有一事想請您準許。」


    「什麽事,你說。」陸老爹早起被閨女「勒令」不準鑽書堆,今日要好好過年,所以難得沒有眼睛堪比兔子,頭發堪比稻草一樣狼狽,換了新棉袍,這會兒很是精神,聽得兒子有話說,他也沒攔著。


    「爹,程家的事,您也聽說了吧,兒子這幾日想了很多。程家比我們陸家根基深厚,日子富庶,但為什麽不如我們家裏安寧親和,根本在於程家妻妾相爭,嫡庶有別。若是爹當年也娶了小妾,我即便心裏明白道理,但依舊待庶出弟妹不如小米這般親近,這般疼愛。有差別就會有不平,進而引出爭鬥,甚至生死。


    所以,兒子…」


    陸老三說著話,撤開椅子直接雙膝跪了下來,「兒子肯定爹爹在家法裏添上一條,陸家子不準納妾,即便膝下無子也要年過四十才可。」


    陸家堂屋裏,因為這一番話,安靜的落針可聞。


    陸老爹本以為兒子要說進京趕考,沒想到卻是這麽一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


    他本身就是重情之人,即便白氏過世已經一年多,如今依舊是情深不悔,半點兒也沒起過續娶的心思。再聽得兒子這話,心裏不但不惱,反倒很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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