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老院長等人的身份被眾人競相猜測,不想這一日居然被府尹趙誌高無意間掀了底。


    自從王校尉帶了魏得勝同唐二少走掉之後,趙誌高就像拉磨的毛驢,每日都在家裏轉上多少圈兒。原因無它,先前不知道還罷了,如今老熊嶺就像一隻巨大的奶酪,他這隻老鼠眼睜睜看著,卻不能啃上那麽一口。這實在讓他百爪撓心,吃睡不香。


    但那日小米已經明確吩咐過了,保密第一,不想被打擾。他若是冒然上門,那反倒犯了小米的忌諱,馬屁拍不成,更是大事不妙了。


    如今老院長一行到來,終於讓他自覺尋到一個好機會。


    城裏那些閑人們除了猜測,沒有別的辦法,但他腦袋上帶著烏紗帽呢,不過是派親信之人到北來路上的驛站打聽兩句也就明白了。


    天下讀書人是一家,聖賢子弟,見師就拜,誰都要讚他一聲尊師重道,卻不會說出什麽趨炎附勢之言。


    於是,他拾掇了一份厚禮,就派了新師爺到火鍋樓尋劉小刀。打算讓劉小刀幫忙引薦一番,自然也存了試探之心。萬一老院長不願想見,他這父母官的臉麵也不至於直接摔到地上,讓所有百姓看了笑話。


    可惜,新師爺上門的時候,小刀還在村裏看熱鬧,師爺自然是無功而返。


    但是火鍋樓裏的一眾食客把消息傳出去,卻是惹得全城都更加好奇了。


    待得小刀迴了酒樓,聽得消息,哪裏敢做主,又原路返迴去報信。


    老院長倒是不把一個府尹看在眼裏,一來他的弟子如今在朝中得勢者頗多,否則他一個老頭子出門也不會隨身帶了護衛。二來,他專注學問一輩子,對於應酬事故本就不喜。但如今帶了陸謙等三個弟子明年又都要大考。若是不出意外,必定要步入仕途,提前長長見識倒是應該。


    於是,他就點頭應了下來,「見見也好,總是來到北安州,客人不見見主家,總是失禮。不過,傳話給趙大人,若是不介意就在火鍋樓擺酒,我這老頭子也嚐嚐火鍋的新奇。」


    眾人聽了都是感激,如此安排,老熊嶺不必折騰接府尹老爺的大駕,而且又給火鍋樓本來就火熱的生意再填了一把火。


    「謝老先生。」


    第二日正午前,陸謙等三個盡皆穿了新棉袍,梳洗打扮幹淨,偏偏如玉君子,陪在仙風道骨,儒雅溫和的老院長身後,就那麽進了火鍋樓的大門。


    趙誌高帶了北安州府學的兩個教諭等在門前,寒暄過後就上了二樓最大的包廂。


    不等包廂裏的大銅鍋骨湯翻花兒,整個城裏就傳遍了。


    原來老熊嶺的神秘來客居然是陸家三公子的授業恩師,荒原書院的院長,桃李遍天下的大儒。


    有腦子靈光的人,立刻想到先前老熊嶺被圍捕,後來官兵突然就撤退了。這會兒看來,哪裏是官府宣揚的「誤會」兩字,恐怕就是知道了陸家有這麽硬的後台撐腰,這才知難而退了吧。


    這一說法,很快得到所有人的支持,於是一樁懸案也算有了答案。


    而過兩日,這些傳到小米耳朵裏的時候,很是讓她有些意外之喜。畢竟她最怕有人深究當日的緣由,如今有了這麽完美的擋箭牌,她又怎麽能不歡喜。


    村裏人雖然笨拙了一些,心裏隱約覺得必定不是這麽迴事,否則陸謙也不至於嚇得魂飛魄散,日夜兼程騎馬趕迴來。


    但小米總是自家人,她不說的事,自然有不說的道理。沒人會傻子一樣跑去城裏辟謠,讓城裏人跟著又聽了新奇。


    當然,小米沒歡喜多久,又是麻煩纏身。


    原因無它,城裏那些讀書人聽得老院長在陸家做客,投了海量的帖子過來,都盼著見老院長一麵,就是山口那裏也每日都要攔下幾個凍得哆嗦的「有為青年」。


    若是讓人進來,免不得就要被纏上,不好往外攆人。若是不讓進,這麽冷的天氣,還真怕預見那些「心性堅韌」的,萬一凍死在門外,老熊嶺上下可要被口水淹死了。


    無法之下,村人就在山口外又臨時搭了一個草棚,燒了爐子,但凡來人,別管是遞帖子的,還是求見的,先端一碗熱水。唯獨沒有飯,隻喝水不管飽,最後來人也就走掉了。


    這般堅持了幾日,老院長終於過足了隱居田園的癮頭,一個清晨,頂著風雪,帶了三個弟子和老熊嶺各家送的幾大箱子山貨,還有小米準備的吃用之物,踏上了迴書院的路。


    主角都走了,蜂蛹而來的拜客們也就慢慢散掉了。


    老熊嶺終於恢複了平靜,小米長鬆一口氣,待得把家事扔給韓姨母和江大娘,她才想起做了一半的衣衫。


    雖然當日三哥沒有說什麽,但她如何會不明白,那個人的身邊,一定不是好選擇。


    凡事都有好壞兩麵,看似榮耀的極致之處,必然也擔負這世間的所有兇險冷酷。


    她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清楚,但那些相知相伴的日子,就像一隻大手,推著她一步步往前走,根本停不下來。


    而那些思念,更是讓她幾乎發瘋。


    隻是不知道那個人,那個扔下一切走掉的人,是不是也同她一般模樣。


    「可惡!隻留了一隻破牌子有什麽用,吃不得也賣不掉!哼!」


    小米狠狠扔了手裏的針線筐,筐裏的繡線撒在炕上,亂成一團,一如她的心緒…


    「阿嚏!阿嚏!」


    封澤打了兩個大噴嚏的時候,正坐在光明殿裏看奏折,突如其來的口水噴的奏折有些暈染。


    站在一旁伺候的福公公趕緊上前說道,「殿下,可是身上涼,奴才這就喚太醫來…」


    「不必,」封澤淡然合上奏折,就好似方才沒有發生任何事一樣。福公公配合默契的把奏折塞進一旁奏折堆的最底層,心裏默默為這位幾千字都在歌功頌德的大臣默哀,他怕是白白挨累了…


    「天色不早了,都退下吧。」


    「是,殿下。」


    福公公揮手攆了所有宮女和小太監,但他卻還是沒動地方,窗子也沒有關。


    果然,不一會兒主子就敲了桌子上一隻小小的銅磬。鈴聲清脆卻不尖銳,在如此的夜晚傳出了多遠。


    很快,就有黑影不知從哪裏進了屋子,恭敬跪在桌子前。


    福公公越發低了頭,悄悄向後挪步,直接隱在了角落裏。


    封澤手裏捏著一隻外形有些醜陋的荷包,卻是望著窗外走了神,深邃的眼眸裏有想念,也有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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