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二人的對話,五散人周顛失聲叫道:“那可糟糕了啊!怎麽忘記的越來越多呢。張真人,你這路劍法太深奧了,看一遍怎麽能記得?請你再使一遍給我們教主好好瞧瞧罷。”


    張三豐微笑道:“好,我就再使一遍。”隨後提劍出招,演將起來。眾人隻是看了數招,心下大奇,原來這第二次所使,和第一次使的竟然沒有一招相同。


    五散人周顛叫道:“糟糕,糟糕!這可更加叫人胡塗啦。”


    而張三豐畫劍成圈,問道:“孩兒,怎樣啦?”


    華帝劉浩笑道:“還有三招沒忘記。”張三豐點點頭,放劍歸座。


    而華帝劉浩則在殿上緩緩踱了一個圈子,隨後沉思半晌,又緩緩踱了半個圈子,然後抬起頭來,滿臉喜色,叫道:“這迴我可全忘了,忘得乾乾淨淨的了。”


    張三豐道:“不壞,不壞!忘得真快,你這就去請八臂神劍指教罷!”說著便將手中木劍遞了給他。


    華帝劉浩躬身接過,然後轉身向方東白道:“方前輩請。”五散人周顛則是抓耳搔頭,滿心擔憂。隻見方東白猱身進劍,說道:“有僭了!”一劍刺到,青光閃閃,發出嗤嗤聲響,內力之強,實不下於那個禿頭阿二。


    眼見於此,眾人凜然而驚,心想他手中所持莫非就是砍金斷玉的倚天寶劍,便是一根廢銅爛鐵,在這等內力運使之下也必威不可當,“神劍”兩字,果然名不虛傳。


    華帝劉浩左手劍訣斜引,木劍橫過,畫個半圓,平搭在倚天劍的劍脊之上,勁力傳出,倚天劍登時一沉。隻聽方東白讚道:“好劍法!”隨後抖腕翻劍,劍尖向他左臂刺到。華帝劉浩迴劍圈轉,隻聽拍的一聲,雙劍相交,各自飛身而起。方東白手中的倚天寶劍這麽一震,不住顫動,發出嗡嗡之聲,良久不絕。


    這兩把兵刃一是寶劍,一是木劍,但平麵相交,寶劍和木劍實無分別,華帝劉浩這一招乃是以己之鈍,擋敵之無鋒,實已得了太極劍法的精奧。


    要知張三豐傳給他的乃是“劍意”,而非“劍招”,要他將所見到的劍招忘得半點不剩,才能得其神髓,臨敵時以意馭劍,千變萬化,無窮無盡。倘若尚有一兩招劍法忘不乾淨,心有拘囿,劍法便不能純。


    這意境,也就青翼蝠王韋一笑、殷天正等高手已隱約懂得,周顛卻終於遜了一籌,這才空自憂急了半天。這時隻聽得殿中嗤嗤之聲大盛,方東白劍招淩厲狠辣,以極渾厚內力,使極鋒銳利劍,出極精妙招術,青光蕩漾,劍氣彌漫,殿上眾人便覺有一個大雪團在身前轉動,發出蝕骨寒氣。


    而反觀華帝劉浩的一柄木劍在這團寒光中畫著一個個圓圈,每一招均是以弧形刺出,以弧形收迴,他心中竟無半點渣滓,以意運劍,木劍每發一招,便似放出一條細絲,要去纏在倚天寶劍之上,這些細絲越積越多,似是積成了一團團絲綿,將倚天劍裹了起來。兩人拆到二百餘招之後,方東白的劍招漸見澀滯,手中寶劍倒似不斷的在增加重量,五斤、六斤、七斤……十斤、二十斤……偶爾一劍刺出,真力運得不足,便被木劍帶著連轉幾個圈子。


    方東白越鬥越是害怕,激鬥三百餘招而雙方居然劍鋒不交,那是他生平使劍以來從所未遇之事。對方便如撒出了一張大網,逐步向中央收緊。方東白連換六七套劍術,縱橫變化,奇幻無方,旁觀眾人隻瞧得眼都花了。華帝劉浩卻始終持劍畫圓,旁人除了張三豐外,沒一個瞧得出他每一招到底是攻是守。這路太極劍法隻是大大小小、正反斜直各種各樣的圓圈,要說招數,可說隻有一招,然而這一招卻永是應付不窮。猛聽得方東白朗聲長嘯,須眉皆豎,倚天劍中宮疾進,那是竭盡全身之力的孤注一擲,乾坤一擊!


    華帝劉浩見來勢猛惡,迴劍擋路,方東白手腕微轉,倚天劍側了過來,擦的一聲輕響,木劍的劍頭已削斷六寸,倚天劍不受絲毫阻撓,直刺到張無忌胸口而來。


    華帝劉浩大驚,左手翻轉,本來捏著劍訣的食中兩指一張,已挾住倚天劍的劍身,右手半截劍向他右臂斫落。劍雖木製,但在他九陽神功運使之下無殊鋼刃。方東白右手運力迴奪,倚天劍被對方兩根手指挾住了,猶如鐵鑄,竟是不動分毫,當此情景之下,他除了撒手鬆劍,向後躍開,再無他途可循。


    隻聽華帝劉浩大聲喝道:“快撒手!”方東白一咬牙,竟不鬆手,便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之間,拍的一聲響,他一條手臂已被木劍打落,便和以利劍削斷一般無異。方東白不肯鬆手,原已存了舍臂護劍之心,左手伸出,不等斷臂落地,已搶著抓住,斷臂雖已離手,五根手指仍是牢牢的握著倚天劍。


    華帝劉浩見他如此勇悍,既感驚懼,且複歉仄,竟沒再去跟他爭劍。方東白走到趙敏身前,躬身說道:“主人,小人無能,甘領罪責。”趙敏對他全不理睬,說道:“今日瞧在明教劉教主的臉上,放過了武當派。”左手一揮,道:“走罷!”她手下部屬抱起東方白、禿頭阿二、阿三的身子,向殿外便走。華帝劉浩叫道:“且慢!不留下黑玉斷續膏,休想走下武當山。”縱身而下,伸手往趙敏肩頭抓住。


    手掌離她肩頭尚有尺許,突覺兩股無聲無息的掌風分自左右襲到,事先竟沒半點朕兆,華帝劉浩一驚之下,雙掌翻出,右手接了從右邊擊來的一掌,左手接了從左邊來的一掌,四掌同時相碰,隻覺來勁奇強,掌力中竟挾著一股陰冷無比的寒氣。這股寒氣自己熟悉之至,正是幼時纏得他死去活來的“玄冥神掌”掌力。


    華帝劉浩一驚之下,九陽神功隨念而生,陡然間左脅右脅之上同時被兩敵拍上一掌。隻聽華帝劉浩一聲悶哼,向後摔出,但見襲擊自己的乃是兩個身形高瘦的老者。這兩個老者各出一掌和張無忌雙掌比拚,餘下一掌卻無影無蹤的拍到了他身上。


    白眉鷹王殷天正和韋一笑齊聲怒喝,撲上前去。那兩個老者又是揮出一掌,砰砰兩聲,殷天正和韋一笑騰騰退出數步,隻感胸口氣血翻湧,寒冷徹骨。兩個老者身子都晃了一晃,右邊那人冷笑道:“明教好大的名頭,卻也不過如此!”轉過身子,護著趙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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