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軒沒料想過大道學宮也有如此舍生取義人物,聽饒思遠說完,心中頗為敬佩,想著既然饒思遠要去祭拜這位前輩高人,自己亦應助其一臂之力。


    所以他看見妖獸撲到光幕上,被打成一團又一團觸目驚心的膿汙汁水的時候,雖然有些許不適,但並無任何非議。


    大沼澤的妖獸,本就兇惡危險、殘忍嗜殺,早些年間還有不少兇獸進入甘州、涼州二府吞噬百姓,製造不計其數的慘案。若不是妖獸太多數不盡數,沈長軒早就動手格殺之了。


    既然要去拜祭那位高人需要擊殺九百九十九隻妖獸,那他沈大仙長也不會推辭。


    下一刻,伴隨著一聲龍吟,一條火龍出現在光幕之外黑壓壓的妖獸群中,咆哮著不斷將妖獸引燃。


    與此同時,又有不少妖獸身形凝固,然後變得如提線木偶般,不但不再前進,反而轉身向身邊的妖獸撲了過去,纏鬥一番,兩敗俱傷。


    沈長軒的法門,配合著饒思遠施展的光幕,兩刻鍾時間之後,便斬殺了數以百計的妖獸。


    原本成群結隊的妖獸此刻也顯得有些稀疏。


    此時能存活下來的妖獸,多半開了靈智,懂得得失利害,雖然饒思遠血液散發的氣息對它們仍有致命的誘惑,但它們眼見衝鋒在前的妖獸都被光幕中的兩人用各種手段斬殺,也知道吃掉這兩人絕非易事,人吃不著反而很可能因之喪命。


    於是不少妖獸麵露驚恐之意,扭頭就跑。


    “龍兄,給我追!”沈長軒當即對火龍阮興命令道。


    阮興齜牙咧嘴,很不情願,但不得不聽從沈長軒的命令,咆哮著朝逃走的妖獸追了過去。


    與此同時,沈長軒用出攝拿之術,騰身而起,右手食指無名指並在一起,向另外一個方向追去,並施展劍神劍術,瞬息間又擊殺了七八隻妖獸。


    這之後他重新迴到饒思遠身邊,凝神靜思,沒有再追殺妖獸。


    不論是使用自身的真元,還是利用右臂陣法中貯存的龍息,對他而言都有所消耗。一旦他真元耗盡,龍息用光,就無法用出任何法門,將會陷入危險的境地。


    所以他剛才動手之時都是挑的消耗較少的法門,不能像之前動天地靈氣為己用時那般隨心所欲。


    顯然,饒思遠維持光幕,而不是主動出擊,多多少少也是懷著同樣的心思。


    二人相視,忽然同時一笑。


    饒思遠便道:


    “沈先生還得小心,剛才我們誅殺了如此之多的妖獸,恐怕會引來沼澤中的大妖。你我得做好迎戰的準備了。”


    沈長軒看著周遭被妖獸化成的膿汙液體侵染得觸目驚心的大地,心思稍動,問道:


    “要開啟你們前輩首席夫子的禁製,對擊殺的妖獸的修為有要求嗎?”


    饒思遠猜到沈長軒接下來要說的話,稍稍怔了下,隨後道:


    “並無要求,沈先生是要離開?”


    沈長軒便道:


    “既然知道大妖要來了,你我還傻乎乎地佇立在此處,生怕大妖找不著你我,不是自討苦吃嗎?”


    饒思遠啞然失笑,撤去屏障,然後稍稍騰起,便指了下地平線上的一棵高聳的大樹,說道:


    “你我到那棵樹下匯合。”


    說完向前跨出一步,轉眼便消失不見。


    沈長軒點了下頭,用出神行術向大樹方向掠去,過了小半個時辰,便抵達樹下。


    隻見這樹頗為碩大,足足有十丈之高,樹幹怕是三兩個大漢合圍也不一定能抱住,樹幹之上樹冠枝繁葉茂,有不少獸類活動。


    當然,其中本應不乏可以稱得上妖獸的,不過饒思遠先沈長軒一步抵達,已經將樹冠的妖獸清理完畢,剩下的都是人畜無害的小獸。


    此時此刻,饒思遠佇立在樹下,麵對著樹幹,手中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把白花。


    他躬身向樹幹行禮,然後拿著百花,幽幽歎氣。


    沈長軒這才意識到樹幹之下約莫一丈範圍之內,是堅實而又幹燥的地麵,並不像其餘地點那般泥濘不堪。


    “那位前輩高人便葬在這附近?”沈長軒若有所思,向饒思遠問道。


    饒思遠歎了歎,說道:


    “準確來說,這棵樹,本身就是他的墳塚。當年首席夫子尋找他的屍骨,發現他幻化出這樣一棵樹作為埋身之所,於是補上了一道陣法,隱藏了前輩的訊息,免得妖獸破壞。”


    說到這裏,他又抬頭,看著樹冠,補充道,


    “前任首席夫子曾對我提及,那位前輩之所以幻化出這樣一棵樹,怕是想用這棵樹代替自己的雙眼,看見妖獸被清理,大沼澤變成人間樂土的景象。可惜,直到現在,他也沒能如願。”


    沈長軒聽著饒思遠所說,對著這棵參天大樹,亦躬身行禮,同時說道:


    “願夫子在地下安好。”


    說完,他迴首看著蒼涼的大沼澤,忽然想起一事,問道:


    “既然你們前任首席夫子涉足大沼澤,當時難道沒有率眾完成那位前輩的未竟事業?”


    饒思遠搖了搖頭,說道:


    “前輩高人所做的,其實並非我大道學宮安排的任務,前任首席夫子亦不願將人手投入到大沼澤中。何況,大沼澤中妖獸殺之不盡,我大道學宮的後輩,雖然仰慕這位前輩高人,可對於他執著的事業,無能為力啊。”


    沈長軒默然。


    ‘人力有時盡,那位前輩高人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而後人,包括我自己,隻做得到斟酌損益,做力所能及的事,不去強求……這並沒有孰對孰錯之分,都是選擇罷了……但我對這位高人仍十分敬佩。’他想著,不免暗暗歎息。


    饒思遠忽然看著沈長軒,認真地說道:


    “有件事情,沈先生不好奇嗎?”


    “什麽事情?”沈長軒垂眉,問道。


    饒思遠說道:


    “此地天地氣機被鎖定,靈氣極為稀薄,為何能孕育如此多的妖獸?”


    沈長軒注視著饒思遠,心思稍動,問道:


    “為何?”


    這個問題,他也思索過,但連《道理》的作者唐淵海都講不出來的道理,他自然想不明白。


    但此刻,聽饒思遠的語氣,似乎這個江州學社的大夫子清楚個中緣由?


    然而就當饒思遠準備迴答的時候,大地忽然開始震顫。


    沈長軒和饒思遠同時向遠方看去,望見天盡頭出現的一個碩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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