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蛟被誅於此,留下骸骨化成的巨石與山丘,這是沈長軒親眼所見。


    然而此刻胡柳兒卻告訴他惡蛟未死,竟然裹挾著龍息逃走了,這讓沈長軒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


    “你這是聽誰說的?”沈長軒問道。


    胡柳兒道:


    “很多年前,我於山中偶遇一玉虛宮的前輩高人,自稱是來此瞻仰劍神前輩事跡。


    “他告訴我,當初惡蛟用了金蟬脫殼之術,在這裏留下屍骨,真身卻往江州方向逃了。


    “至於後麵發生了什麽事,那位仙長也不清楚。”


    ‘玉虛宮……’沈長軒已知這墜蛟嶺前後共出現過兩個玉虛宮的門人,與胡柳兒所說之事正好對上。


    他隨即想起劍身楊補之臨死前的慘烈,想到楊補之心心念念斬除惡龍,最後竟落了場空,不免有些黯然。


    他便喟然歎氣。


    胡柳兒將他的表情收入眼中,默不作聲。


    胡依依則驚奇地看著沈長軒,道:


    “沈先生竟然也會有傷懷之時?”


    沈長軒隻是一瞬的失神,聞言恢複從容表情,道:


    “我非徹底忘卻凡塵的神仙,怎麽不能有七情六欲?”


    胡依依愣愣點頭,反而是胡柳兒想到了什麽,抿嘴輕笑。


    “沈先生是因劍神前輩誅殺蛟龍力竭而死,卻未能徹底降服蛟龍的遺憾而歎息吧。”她冰雪聰明,一下就將沈長軒的心事猜到。


    沈長軒道:


    “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


    “看試手,補天裂……”胡柳兒迴味著這句話,隻覺備受震動,抬眼朝龍頭石上青鋒劍看去,眼中多了些敬重。


    她亦看出青鋒劍上石屑碎裂,聯想到此事與沈長軒有關,但隻輕輕一笑,並未點破。


    沈長軒倒想起另外一事,道:


    “這裏的迷陣是否與那位玉虛宮的高人有關?”


    胡柳兒道:


    “不錯,當初那位仙長擔憂此地殘留的龍息驚擾世人,於是設陣隔絕龍息,並讓誤入其間的人自動離去,免得受龍息侵襲。


    “可惜,時過境遷,這法陣大為削弱,十多年前就開始有龍息從中泄露。我這些年一直在墜蛟嶺居住,便是想依靠自己的修為鎮住龍息。”


    沈長軒聞言再向龍頭石方向望去,想起剛才一番苦戰,仍心有餘悸。


    他點了點頭:


    “若龍息再作亂,可通知我,我來鎮壓之!”


    胡柳兒雙眼一亮,道:


    “好!”


    “天色不早了,迴去吧。”沈長軒看了下天空星辰,對胡柳兒說道。


    他一人二狐便各展神通,轉眼迴到茅草屋處。


    隻是胡柳兒看得清楚,沈長軒所用的身法,與當初那位瞻仰仙人斬龍事跡的玉虛宮門人所用的幾乎一模一樣。


    莫非這沈上仙是玉虛宮門人?胡柳兒暗暗驚詫。


    沈長軒不知她所想,隻仔細思索今日見聞,心中疑竇叢生。


    當初共同對付蛟龍的有三位仙人,其中一人自然是劍神楊補之,另外兩人不知其姓名,但從後麵有玉虛宮門人前來緬懷的事情上看,其中定有一人是玉虛宮門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人是何來曆,沈長軒眼裏浮現那被困在地底水道中的顧慎之的模樣,微微歎息。


    不管剩下兩人各是什麽身份,以其修為之高,如何能眼睜睜看著當年蛟龍以金蟬脫殼術逃走?


    後麵是不是又發生一場惡戰?惡蛟是否伏誅?沈長軒毫無思緒。


    老實說,對於當初黑蛟作亂的事,沈長軒隻是覺得可能和大道學宮以及身體原主的過往有關,沒想到一路追查過來,謎團越來越多,讓他匪夷所思。


    最重要的是,現在仍沒看出蛟龍之事和大道學宮之間的關聯,不知道那枚印著海棠花印記的瓷瓶到底是何來曆。


    種種謎團縈繞在沈長軒心中,讓他頗為迷茫。


    ‘劍神楊補之的心願,一個是斬龍,一個是後人能平安渡劫。隻有完成後者,才能拿走青鋒劍。我自然要盡力助他後人渡劫,而蛟龍的去處,若有機會還是得弄明白,如它未死,我自然要斬之。


    ‘嗯,斬龍劍神,以後還要算我沈某人一份!’


    他暗暗想著,與胡柳兒胡依依告別,迴屋休息去了。


    坐在床上,迴想那道劍痕之意,他又一次心潮澎湃,於是出手在地麵上劃出一道劍痕。


    “男兒到死……”他又不免歎息一聲,道,“楊老前輩,你的事,沈某自銘記在心上。”


    ……


    沈長軒此次前來墜蛟嶺,本意是想與胡柳兒交流,學會一兩種新的法門。


    誰知運氣頗佳,半路遇到了與玉虛宮有緣的耿忠父子,從他們手中獲得了玉虛宮神行術,到墜蛟嶺深夜探訪劍神斬龍事跡,又學會了一招劍訣,可謂收獲頗豐。


    相較之下,第二天胡柳兒展現出的法門都稀鬆平常,而且大都逃不出《化凡》的範疇,於沈長軒用處不大。


    唯獨其對陣法的研究,倒頗有可圈可點的地方。


    隻是陣法之學,艱難晦澀之處遠超普通法門,沈長軒同胡柳兒交流一番,坦誠自己不善此道,胡柳兒倒沒有因此看輕了他。


    畢竟,即便是真正的神仙,也未必能做到掌握各種法門。


    交流之後,胡柳兒便將一些涉及陣法的書記贈予沈長軒,當作對沈長軒的謝禮。


    沈長軒自然笑納。


    這一天午後,沈長軒又去青鋒劍所在之處查看那處劍痕,感受劍神之意,加深對劍訣的理解,並反複練習。


    劍招也在這過程中越發淩厲,隱隱有了一分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的意味。


    倒是盤桓在龍骸上的龍息,因沈長軒屢次動手,嚇得膽戰心驚,愈發不敢露頭,一連兩天都毫無聲息。


    沈長軒見此,便更加放心。


    又在山中住了一晚上,到了第三天,沈長軒便一早同胡柳兒胡依依道別,下山去了。


    這天清晨濃霧不散,能見度不高,昨夜又下了場雨地麵濕滑,下山之路變得頗不好走。好在沈長軒一雙眼睛能看破迷霧,用的神行術又踏雪無痕無視障礙,加上他記得路,沒費多少功夫就到了山底,即將抵達澄江碼頭。


    然而在澄江碼頭外圍,沈長軒卻鎖住眉頭,放慢了腳步。


    他聞到空氣中似乎有一分血腥氣息。


    發生了什麽事?


    沈長軒注意到道旁的一摸深紅,一種不祥的預感頓時籠罩於他心頭。


    他走過去,用手觸摸那團深紅,然後將手指湊到眼前。


    他認出,這是血液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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