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飛舞,夜風輕曳,廣闊的護城河麵,吟著清瑩動人的曲調。


    孟之玫坐在船上,隻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她有些納悶的看著與她隔著一張桌子坐下的宇文旭,蹙眉道:“好生生的,王爺帶我來這裏作甚?”


    宇文旭冷然道:“守歲,聽曲兒。”


    聞言,孟之玫朝某人翻了個白眼,腹誹道:就這曲兒,不讓自己聽睡著就是奇跡了,還守歲,真的是……折磨!


    “王爺確定?”孟之玫麵帶痛苦的確認。


    宇文旭頷首,右手一揮。不時,便有人端來一套白玉銀邊的茶具,擺置在兩人之間的桌案上。


    “歐陽姑娘可喜好飲茶?”宇文旭一邊垂眸擺弄著茶壺茶盞,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孟之玫靜靜的看著他,竟從他微顫的眼睫下看到一絲認真與溫柔。晃神了許久才答:“一般。很少飲茶。”


    “哦?”宇文旭也抬眸,用茶壺中的茶水將茶具通通燙過一遍,方繼續道:“聽聞南粵國稀奇古怪得玩意兒頗多,就連茶亦是與大周頗有異處,可否勞煩歐陽姑娘與本王說說?”


    孟之玫嘴角一勾,麵上有不易察覺的得意之色。她就知道這人與她單獨相處是要試探她的身份。不由欽佩南宮岑的辦事程度,竟然連宇文旭這般精明的人都找不到實質破綻。


    “當然,我們南粵國,最喜好紅茶。特別是四成發酵的鐵觀音,泡起來有淡淡的蘭花香氣,長期喝還能抗衰老,減肥健美。紅茶泡起來。都是大片葉子,茶水是褐紅色。不似大周國的綠茶這般,片片細長。泡起來蔥蔥綠綠,茶水透亮如琥珀。”


    孟之玫無比利落的說完。心底對自己的說法十分滿意。一時間,也不由慶幸自己無聊時,或多或少的也將南宮岑的知識普及收入耳中。


    “聽你這般說,本王倒是對紅茶頗感興趣。有機會定去品嚐一番。”話畢,他將沏好的一盞茶端至孟之玫手邊,清冷道:“嚐嚐看。”


    孟之玫有些受寵若驚的端起茶盞,看著那剔透光滑、薄如蟬翼的玉盞落在自己手心。霎時,她整個精神都開始緊繃起來。心道:這人真是變態啊!竟然用這般貴重的玉做茶盞。做就做了。還做的這樣薄,恨不得一捏就碎了。關鍵是還遞給別人喝,這要是不小心打碎了……賠不賠得起暫且不說,會不會惹惱他倒是個大事兒?


    “怎得?難以下咽?”宇文旭輕抿了一口茶,見孟之玫仍舊捧著茶盞一動不動,表情怪異的出神。出聲問道。


    孟之玫聞言,僵硬的扭過脖子看向宇文旭,尷尬道:“怕……怕弄壞了杯子。”


    話落,宇文旭將臉撇至無人的那邊,後腦勺對著孟之玫。半晌不動。而孟之玫也無暇管他,一顆心緊緊拴在手心的那個杯盞上。


    “王……王爺,你能將這東西拿走嗎?”許久。許久,孟之玫光用手心都能感覺茶水涼了,才怯怯的喚道。


    宇文旭本是一邊品著茶,一邊觀賞著孟之玫不斷變化的麵部。突的聽到她說出這樣一句,不由又好氣又好笑。


    “你這是怕摔了賠不起?還是擔憂本王在茶中下毒?”許是因為被孟之玫的表情惹得心情大好,竟也忍不住想逗逗她。


    孟之玫小心翼翼的瞥了眼手心裏托著的茶杯,“下毒倒是不可能,堂堂民親王,怎會為了處死我這個小女子。使這般卑鄙的手段呢?隻是,這杯子還請王爺撤……”


    話音未落。孟之玫隻覺整個船顫動了幾下,她無比小心的將整個茶杯捏在手中。即便是涼透的茶水灑在手上冰涼涼的,也無暇去管。


    然而,她卻忘了,整個船那般動蕩,即便她護得了手中那一隻杯子。桌案上的那些,她又何嚐護得住,隻聽見稀稀拉拉的幾聲脆響,白玉剔透的茶具紛紛掉落船板,摔個四分五裂。


    而方才還端坐在一側的宇文旭,此時卻雙眼緊閉,嘴唇烏黑。


    中毒?


    這是孟之玫看見他這副樣子,腦袋裏閃過的唯一念頭。


    “阿旭!”她也顧不得自己踏出步子後是否站的穩,朝著他的方向,不假思索的衝了過去。“你怎麽樣了?你醒醒啊!”


    她連連喚了他半晌,宇文旭終究沒有反應。腳下傳來咕嚕咕嚕的進水聲,她能感覺得到危險正在逼近,甚至還有濃濃的殺氣,朝他們襲來。


    而那些方才還在撫琴唱曲的女子已然手中持劍,圍在兩人身前,而劍鋒直直指在孟之玫四周。


    “你們?不是宇文旭的人?”孟之玫有些無語的看著她們,心中焦急萬分。


    那幾名女子麵不改色,目光仍舊落在孟之玫身上,眼神似冰。“當然是!”


    “那你們現在還有時間想著對付我?還不帶他出去尋大夫解毒!”孟之玫深知自己沒有能力將一個三尺男兒帶走,隻好對那幾名女子吩咐道。


    那幾名女子卻是相互看了幾眼,並未動作,甚至連劍都沒有收迴。其中一名女子冷冷道:“我們為何要信你!畫舫內隻有你一個外人!這毒指不定就是你下的!”


    孟之玫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對宇文旭這幾名手下充滿了鄙視。若是她下的毒,為何還在宇文旭中毒不醒後撲過去,而不是一劍刺死他。如此想著,她在迴憶起那女子的話,竟覺十分不對勁。


    “姐妹們,殺了這個兇手!”


    說話的仍是方才那名女子。


    霎時,孟之玫一個激靈,立馬明白了過來。隻是,她沒有躲,而是迅速掃了幾眼麵前的女子。陡然發現這幾名女子中,方才說話的那位一直將目光冷冷的落在自己身上,而其他幾名在瞟向宇文旭時,瞳孔中泛著隱隱憂色。


    還未待孟之玫想好措辭,她便覺得身後一重,再迴眸時宇文旭已經恢複如初,神色冷然。


    他見孟之玫眼露擔憂,嘴角微微翹起。旋即身子一躍,右手直握那女子脖頸。“你受何人指使?”


    “你……你……你沒有……沒有中毒?”那女子嘶啞顫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似是不相信眼前所見。


    “你當真以為本王如此好騙?究竟何人派你來陷害本王?”宇文旭一雙桃花眸眯成一條線,灑在女子麵上的光芒似刀。


    女子被宇文旭一雙手卡得麵色漲紅,半晌才吐出一句話。“說……說了……也是……一死,不說……也是……一……一死,倒不如……不如做王爺……手……手下的……亡魂……”


    說著,她吃力的扯著嘴角,麵目猙獰的笑了起來。


    宇文旭也不惱,右手一用力,便隻聽哢嚓一聲,有骨頭斷裂的聲音。旋即,他又揮了揮手,讓幾人將屍體抬下去。


    孟之玫木訥的看著這些,眼底沒有太多情緒,反而更多了一絲淡漠。


    “船漏水了,你要怎麽辦?”孟之玫見宇文旭並不著急,隻細細的洗著自己的手,略顯擔憂的問道。


    宇文旭嘴角揚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轉眸看向孟之玫,“歐陽姑娘以為,若是船真的漏水了,我們還有命站在這裏說話?”


    “這是假象?”孟之玫訝然,目光遲疑的繼續問道:“目的是為了引這女子出來?”


    宇文旭緩緩走了兩步,往孟之玫身邊湊了湊,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自然,從上畫舫開始,本王便覺得今日的調子有些不對。這是本王的畫舫,每一個人都是我親自挑的。此人撥琴時氣息雖穩,卻隱隱透著不自在……”


    “可此刻呢?你不覺得周圍殺氣彌漫嗎?而且越逼越近?”孟之玫不再聽他說話,警惕的提醒。


    聞言,宇文旭麵露狐疑,旋即凝了凝神。似乎感覺到了什麽,霎時,對著空中一喝,“夜望!”


    話落的瞬間,一名黑衣男子從暗處躍出,單膝叩首在地,等候命令。


    而孟之玫卻有些茫然,她方才早在幾分鍾之前就感覺到了殺氣。為何宇文旭需要凝神靜氣才能感覺得到?難道說自己的內力比宇文旭還要深厚?還是說,因為自己曾在世為貂,對周圍的氣息比人類敏感?


    她想了想,終是強迫自己去相信第二條。畢竟,宇文旭的武功她是見識過一些的,完全不可能在自己之下。


    “危難當頭,你竟如此淡然?在想什麽?”孟之玫方迴過神,便見地上跪著的黑影已然不見,隻剩下宇文旭絕美的俊臉放大在她的麵前。


    孟之玫有些不適應離他這般近,隻覺整顆心都要跳出來了。退後幾步道:“別……別忘了約法三章,與我保持兩步遠的距離。”


    聞言,宇文旭眸色微微一沉,定了定,又慢慢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我知道,你就是孟之玫。隻是我不清楚,你為何要瞞著我。”


    孟之玫身子一顫,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努力迴想自己究竟是在何處暴露了身份,忽的眼前一亮,淺笑道:“王爺肯定是誤會了,之前喚你阿旭,完全是無意之舉。”


    “無意之舉?”宇文旭垂首直視她的眼眸,嘴角勾起一抹辨不清情緒的淡笑。“那你怎知我是因為這個稱唿而察覺你的身份的?又怎知阿玫會喚我阿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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