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孟之玫感覺遠處的氣息漸漸走遠,她的心方才安定下來。


    蓮兒見孟之玫鬆開捂著她嘴巴的手,心下亦是明白人已走遠,遂出聲提醒道:“小姐,我們再不走可就要被燒死了!”


    “稍安勿躁。”孟之玫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火勢,淡淡道。複又暗自思索一番。


    此刻的蓮兒已經急的直跺腳了,眼見的火都要燒到身上了,小姐竟說稍安勿躁,可叫自己如何不燥呢?


    “小姐!小姐啊!”


    孟之玫也不理會她,徑直朝後門望去,卻見後麵雖也有火勢,卻比前門的狀況要好得多。慌忙吩咐道:“趕緊去將床上的被褥打濕。”


    “可是廚房已經燒著了!”蓮兒瞅了外麵一眼,無奈的迴道。


    孟之玫狠狠白了她一眼,不再理會她,將蓮兒之前擦地的那盆髒水拿起,均勻的將被褥潑了個遍。蓮兒眼見著孟之玫此刻不想著逃命,卻跟一床被褥置氣,心中雖有不解,卻也果斷的端起洗臉架上的另一盆水。“小姐,潑不潑?”


    “潑。”孟之玫連頭都不曾抬,果斷的迴答,自顧自的將孟江氏抱起。


    還未待蓮兒問她接下來該怎麽辦,孟之玫已然發話。“將被子披在身後,我們從後門衝出去!”


    蓮兒瞅了被子一眼,又望了望眼神篤定的孟之玫,一咬牙,披起濕漉漉的被子將另一頭綁在孟之玫的左胳膊上,自己則扯著另一頭。二人做出蓄勢待發的姿勢,看了一眼幾乎將房頂燒塌的火海,果決道。


    “跑!”


    霎時,隻見兩人疾步衝進火海,其中一人腳步沉重,另一人麵露擔憂,做出一副母雞護仔的模樣。


    好在整個房子並不大,二人雖是險些被落下的著木棍打著,卻也無比驚險的奪過,跑了出去。


    孟之玫抱著孟江氏,蓮兒手裏仍舊捏著被子,抬首,四目望向麵前幾乎已經被大火吞噬,看不出原樣的房子。不由得心生淒淒。


    “將被子扔進火裏,我們趕緊走。”孟之玫感覺到遠處有馬蹄聲與腳步聲傳來,立刻對著一側的蓮兒吩咐。


    蓮兒自是沒有感覺有異樣,卻也對孟之玫的話言聽計從,將被子投進火海裏。


    因著腳步與馬蹄聲是從進玉蘭村村口的方向傳來,所以孟之玫帶著蓮兒朝屋後的一座小山上爬去。


    躲在山頂上茂密的樹叢中,孟之玫抬眸朝家的方向望去。隻見一群官兵正動作緩慢的救火,那個模樣簡直就是一群失了心的工人,神似飄遠,完全無心工作。


    “小姐,好似並非隻有我們家著火了。”蓮兒望向遠方,像是被什麽哽住了喉嚨一般,悶悶說道。


    孟之玫聞言,抬眸掃向遠方。隻見以往雖相距不遠,卻也算整齊排列的房屋,一棟棟都被大火包圍,半空中飄著漫天黑煙,似一縷縷帶著怨念的魂魄,在宣告他們死的有多冤。


    “漂亮姐姐,你可要記得來找鬆兒玩兒。”


    耳邊響起稚嫩甜膩的聲音,她似是能夠看到遠處黑煙中有一個稚氣未脫的孩童,在朝自己做著鬼臉。孟之玫忍不住心中一陣揪痛。她在家的這一陣子,村長的兒子劉銀鬆時不時都迴來找她玩兒。她記得那個孩子的頑皮,亦記得他的可愛與善良。


    她可以對其他人的死去覺得惋惜,卻不會流下任何一滴眼淚。可對鬆兒,對孟江氏,她像是整顆心都被掏空了一般。


    “小姐,你沒事吧?”蓮兒見孟之玫麵色慘白的可怕,無不擔心的詢問。


    孟之玫搖搖頭,移眸望向黎家的方向,暗自低喃:“好在他們都去了京都……”


    最後,再看了一眼那建好不過幾天,又被燒毀的家,孟之玫轉身離去,心下的決心卻越發堅定。唯有蓮兒幾步三迴頭的跟著孟之玫的腳步離開。


    ……


    孟之玫並沒有為孟江氏舉辦隆重的葬禮,而是悄悄火化,骨灰用青花瓷圓罐瓷瓶盛著,擺在孟氏餅莊的內屋高幾上。


    “小姐,我們要不要報官?”蓮兒見孟之玫又看著高幾上的瓷瓶發呆,情緒低落的問道。


    孟之玫搖搖頭。


    院中被丟進火把的那一刻,孟之玫本以為是殺人兇手前來毀屍滅跡。可當她感覺到官兵急急趕來,卻不積極撲火時,她便覺得一切並沒有那麽簡單。


    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丟火把那些人的氣息,與後麵來的關官兵氣息相同,似乎是同一批人。


    想到這裏,孟之玫暗暗苦笑。


    好一個狗官!


    “不報官的話,那些人就白死了嗎?”


    孟之玫抬眸望了她一眼,淡淡道:“現在報官就等於送死,就算要報官也該去天子腳下,此刻最好安靜下來,低調行事。”


    蓮兒聞言,雖不明白為何此刻報官就是送死,卻也對孟之玫的聰明腦袋十分信任。點了點頭,望著店外來來去去,越發稀少的人群默默歎氣。


    自有傳聞傳出玉蘭村一夜之間變為屍村,又被大火侵襲後,整個雁州城都沸騰起來。那些膽小的人更是閉門不出,特別是半夜,處處熄燈早睡,生怕睡晚了會被玉蘭村的冤魂們看上。而那些大人唬小孩的話,也漸漸變成了——你再不聽話我就把你送玉蘭村去。


    另有一些人與孟之玫一般,等待著京中能有官員前來徹查此事的人,陸陸續續在一個月之後,失望的搬去京都。顧名思義曰:不敢呆在這座被皇上拋棄的城中。


    更有條件允許之人,因為日日處於惶恐之中,竟也背起包袱出雁州而去。


    隨著雁州城的人漸漸稀少,那些小商小販更是無法賣出貨物,就連當初風霏的孟氏餅莊亦是賣不出一個餅子。


    ……


    午後,孟之玫依舊坐在櫃台前,望著原本熱鬧而今蕭條的街道出神。一抹肥胖的身影,悄然擋住在她的視線,在她身上投下一抹陰影。


    “孟姑娘。”


    孟之玫迴過神來,淡淡道:“章掌櫃怎得又來了,我著實不知曉你家爺的下落。”


    章華一怔,細細打量了孟之玫半晌。不由得暗自歎了一口氣,這丫頭怎得又瘦了。“此番章某前來並非打聽主子之事,隻是前來辭行。”


    “辭行?”孟之玫抬首,蒼白的臉上眼瞼一片青黑,泛著不容忽視的憔悴。


    章華點頭,繼續道:“正是。自從玉蘭村……那事件之後,酒樓的生意就越發蕭條,我與兄弟們商議,決定分散開來四處尋找主子。”


    “你們做何事又何需告訴我。”孟之玫嘴角溢出一絲苦笑。


    章華有些尷尬的撓撓頭,使得身上肥嘟嘟的肉帶著些許的滑稽。隻是,而今的孟之玫再也看不出眼前人的可愛。


    “孟姑娘,章某知道這件事與主子失蹤有很大的關係,可這並非是主子的錯,還煩請姑娘莫要怪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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