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普利,你在深淵的時候,可有聽說過這些事情?”


    食屍鬼搖了搖頭,“我在深淵也隻是底層,連本層深淵發生的事情都不知道,不可能知道那些事。”


    看到梅花眉頭皺起,迪普利就提醒道:“道長,我聽說女巫可以溝通黑暗,就是不知道人間的女巫能不能做到,您可以去找那個女巫試試看。”


    聽了迪普利的建議,梅花便找到了埃莉諾,與她詢問起從愛情女神那裏聽來的消息,確定消息的真偽。


    “女巫能溝通黑暗……我們確實能,隻是通常需要支付一些代價。”埃莉諾皺著眉頭,“如果沒有支付足夠的代價,和我們進行交易的黑暗生物就會奪走我們身軀的一部分,而且它們都不怎麽守信用,就算代價已經足夠,它們也會聲稱‘不足’,然後從我們這裏奪走一部分的身體或是靈魂。如果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沒有哪個女巫會去嚐試溝通黑暗。”


    “代價小道來支付。”梅花淡淡道。


    埃莉諾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去關好門窗,確保窗簾透不進半點月光,然後將屋內的大部分火燭熄滅,提著一盞燭火來到了那張桌子旁。


    她從隨身攜帶的布袋裏拿出了一隻小刀,剛要割開自己的手臂,就被梅花剩下的那隻手按住,“代價小道來支付。”


    封閉的房間內忽然卷起微風,將梅花的衣袖拉起,露出一隻結實有力的小臂。


    埃莉諾沉默著,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勉強將梅花的皮膚割開,仿佛泛著馨香的晶瑩血液澆灌在水晶球上,順著光滑的表麵滑落,浸透了水晶球下方的軟墊。


    女巫咽了一口口水,勉力將視線從梅花的傷口移開,未經擦拭,便將沾滿血跡的小刀收迴布袋。


    眼角餘光看到衣袖將那隻潔白的手臂遮起,埃莉諾略感遺憾,隨即把全副精神投入到了儀式當中。


    古老邪異的言語從兩瓣紅唇之間飛出,激發了浸潤軟墊的鮮血的力量,一時間,房間內馨香飄飛,吞咽口水的聲音不斷響起。


    不隻有從虛空另一邊傳來的,還有從埃莉諾喉嚨裏響起的。


    這就是‘神之血’的力量嗎?哪怕她知道這是梅花的鮮血,哪怕她不是食人癖,也對那份鮮血充滿了貪婪和渴求。


    就連她都是如此,更別說是那些黑暗生物了。


    “給我,給我……”


    “選我吧,我會告訴你一切想要知道的答案,甚至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價,隻要把那份血液給我。”


    “我這裏有一切你想要知道的消息,也有一切你想要的東西,就算你想要讓人死而複生也可以。”


    空洞扭曲的聲音從虛空另一邊紛亂傳來,那些其他位麵的黑暗生物已經迫不及待要享用那一份血液了。


    無盡黑霧在水晶球內翻滾,埃莉諾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恐怕就是普通的神之血都無法造成這種現象……該說不愧是梅花嗎?


    這時候,一隻潔白如玉的右手按在了水晶球上,埃莉諾的耳朵也清淨了。


    她不由得鬆了口氣,一整神色,說道:“我想要詢問無底深淵有關的事情,與之無關的家夥退散!”


    說完,她好像揚眉吐氣一樣,登時喜上眉梢,眉飛色舞。


    埃莉諾不知道有沒有其他女巫能像她這樣,反正她現在感覺挺爽。


    在埃莉諾的感知當中,她說出那句話後,就有數道氣息離去,她甚至能夠想象它們的戀戀不舍。


    但就算再留戀、再渴望又能怎麽樣?不還是懾於梅花的強大而離開了?


    雖然不是因為自己的力量,埃莉諾卻依舊感覺很爽快,她們女巫自古以來,一直受到這些黑暗生物的壓榨,盡管也是她們咎由自取,但能夠反過來欺負一下那些黑暗生物,足以讓她身心舒爽。


    不過,即便有數道氣息離開,也還是剩下了十幾道氣息,這讓埃莉諾不得不驚訝梅花那點血液對那些‘東西’的誘惑力。


    據把知識傳承給她的那位阿嬤說,溝通黑暗生物,與它們做交易時,能夠吸引到一、兩個就算很不錯了。


    可剛才卻至少有二十個——她不知道還有多少沒有被她感應到的。


    “我想要詢問無底深淵近些年發生的變化,無法理解時間概念,或者不知道的退散!”


    感覺到又有幾道氣息不甘地離開,埃莉諾懷揣著激動,說道:“簽訂契約,我需要確保這件事不會被泄露出去。”


    然後,就有幾道隱晦的氣息悄無聲息離開,就連埃莉諾都沒能感覺到。


    就在這時,梅花的聲音迴響在埃莉諾的腦海中,讓她愣了愣神,情不自禁扭頭過去看了他一眼,把將要說出口的誓約咽了迴去,在腦內修改了一番之後,才說出了誓約。


    契約著重於‘保密’與‘真實’,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方麵的約束。


    那些虛空另一邊的存在裏,有的感到欣喜,有的產生警惕,有的則是毫無感覺,畢竟那個女巫身邊有著一個那麽強大的存在,就算她再怎麽不小心、不謹慎,也沒人能傷害得了她。


    埃莉諾知道那些東西在想些什麽,它們大多是狡詐的,但也有部分較為愚蠢殘暴,它們隻是天生比較強大,活得足夠久,獲得了足夠多的知識,但那些獲得的知識沒有增長它們的半點智慧,隻是讓它們得到了一條獲取祭品的新渠道。


    若是在別的時間,她絕對不會與這種存在做交易,即便它們比較好騙,但相對來說也更為殘暴和不講理。


    然而,現在有梅花在身邊,她根本不需要害怕。


    “我想要知道,無底深淵近些年是不是有一層深淵的歸屬出現了變化?那一層深淵是否是被人類所占領?”


    無底深淵一些階層的歸屬出現變化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以無底深淵的混亂程度,別說是被人類占領,就算是被一個聖騎士占領,隻要給它們仗打,給它們飯吃,那群惡魔也會聽從那個聖騎士的命令,甚至就連深淵本身的性質都會發生改變,誕生出‘聖光惡魔’這種使用能力時可能會把自己弄死的奇異產物。


    不過如果說是‘近些年’的話,大概也就隻有那一層了。


    “六百八十七層,現在被一群人類占據,而且已經封閉了起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埃莉諾耳邊響起,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個聲音就像是在陰寒洞窟裏順著石柱流下的一滴水,現在滴到了埃莉諾身上,涼徹心扉。


    契約沒有任何反應,說明它說的是真的,埃莉諾屈指敲擊水晶球,讓其他氣息離去,抽出壓在水晶球下麵的軟墊,丟向前方。


    軟墊被虛空吞沒消失,很快,虛空另一邊就傳來了粗重的喘息聲和吞咽聲,聽得埃莉諾不住瞥向坐在身邊的梅花。


    那張軟墊隻是沾染了梅花的一點血液,就已經讓虛空對麵的黑暗存在忍不住欲念,硬生生吞咽下去,不舍得損失任何一滴,那麽梅花本人……


    “……再給我一份!”


    良久,那個陰冷的聲音又在埃莉諾耳邊響起,隻是這一次,它明顯很狂躁。


    埃莉諾為難地看向梅花,隻聽到那個聲音在耳邊催促不斷:“快!再給我一份!再給我一份!”


    她聽到梅花輕哼一聲,那個聲音就戛然而止,然後又見梅花屈指一彈,似乎彈出去了什麽東西。


    嗅到那似曾相識的馨香一閃即逝,埃莉諾默默咽了口口水。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梅花站起身來,解下清影的劍鞘,放入埃莉諾懷裏,“這些日子你就帶著清影,清影能保護你。”


    然後又對長劍說道:“清影,保護好她,如果遇到想要害她的人或者東西,無需多慮,斬了再說。”


    長劍因梅花的話而發出嗡鳴,埃莉諾下意識把它抱得更緊,剛才她可是招惹到了一些能夠將她生吞活剝的存在,雖然她有些懷疑隻憑懷裏的這件神器無法保護好她,但梅花都那麽說了,她也不好多說別的。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梅花親自保護她,隻可惜那是不可能的,她也不敢開口。


    說完,梅花便轉身離去,空蕩蕩的衣袖隨風而動。


    他絲毫不害怕那些貴族會以命換取他的一部分肢體,且不說就算沒了四肢、眼睛和耳朵,他也照樣能殺了那群惡徒,他相信那群惡徒絕不會拿出自己性命與他做交換。


    他這麽做隻是為了保住那些被他們囚禁起來的可憐人的性命,從這天起,那些可憐人就是他們手裏的一張底牌,絕不會輕易讓其死去。


    這樣一來,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如果有部分貴族願意付出極大利益來換取梅花的一部分肢體,那麽自然會有一些貴族膽敢以命相換,這部分貴族願意為了家族的發展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隻可惜,如今林淼和監獄能夠‘保護’他們,既然如此,他們還為何要付出巨大代價去換取梅花的一部分肢體,爭取一個殺死他的機會?


    梅花離開了卡西亞莊園,之前貴族已經殺得夠多了,手上還沒有一個富商的性命,可不能讓他們產生了僥幸心理。


    …………


    “一家磨坊……”嗤笑一聲,林淼把手上那封信扔到一邊,“一個子爵的人頭,就值一家磨坊?”


    天色已晚,可林淼還是坐在書桌前翻看各家貴族寄來的信箋。


    如今他的書桌分成了三個部分,一個是‘待處理’的部分,一個是‘未翻閱’的部分,還有一個,自然是‘廢棄’的部分。


    這些貴族最終都要去死,但他們不知道,所以現在要交出的那些東西,在他們眼裏可是‘買命錢’。


    林淼要從這些貴族身上壓榨出足夠的錢財,用來支撐他的致富計劃。


    從明年開始,他要帶著巴黎周邊及王室領地內的民眾脫貧致富,如今的法蘭西看起來是歐羅巴最強大的國家,但這種強大隻是表麵上的,和大曦根本沒法比。


    林淼甚至懷疑如今法蘭西的生產力還比不上大曦的一個州——工廠竟然隻用來生產武器,而且武器的世代嚴重落後於大曦,因為這裏沒有配套的生產設施,生產不出更高級的槍械組件。


    盡管這其中有許多客觀原因,但歸根結底,還是他們的發展思路跟不上時代。


    如英格蘭、西班牙、葡萄牙,又如北歐的那些城邦,發現陸地上無法向外擴張之後,就把目光投向了海外,在法蘭西還在為自己‘歐土第一強國’而沾沾自喜的時候,沒有發現那些國家和城邦的船隊正在逐漸侵蝕他們的港口。


    法蘭西自身的海上貿易份額被不斷侵吞,可貴族們將其是為雞肋,在他們那傳統老舊的思想當中,陸地才是一切,海上的力量再怎麽強大也隻是錦上添花,全然沒有意識到海上貿易已經給那些國家和城邦帶迴了多少財富和先進思想。


    不過這也是林淼在法蘭西待了半年後,才逐漸意識到的事情,他來自大曦,知道海貿能帶來多少財富,怪不得那些貴族意識不到這些事情,畢竟曾經大曦也是這樣,還曾一度有過‘禁海令’。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們那傳統老舊的思維方式,才讓他得到了一個將自己的影響力輻射到法蘭西全境的機會。


    一邊想著,林淼一邊拆開信箋觀看。


    他拆開了一封來自‘蘇巴安科羅家族’的信箋,手指在墨跡上劃過,麵無表情。


    這個家族就是他的懷疑對象之一,蘇巴安科羅家族曾經是一個相當顯赫的家族,隻是在政治鬥爭中失利,丟掉了‘侯爵’的爵位,隻剩下一個‘子爵’苦苦支撐。


    在衰落了近百年以後,二十多年前,這個家族的領地內突然發現了一個大型鐵礦,讓這個家族重新煥發了生機。


    這個家族利用那個大型鐵礦重新崛起,重迴了巴黎的舞台。


    然而,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也。


    在衰落近百年以後,就連維係家族生計都很困難的蘇巴安科羅家族哪裏有力量守護那個大型鐵礦?


    貴族自詡文明,可在麵對巨大利益的時候,他們就會撕下平日裏的偽裝,將醜陋的真麵目暴露於人前。


    按理來說,蘇巴安科羅家族不可能守住那個大型鐵礦,可事實卻是他們不僅‘獨自’守住了,還成功利用那個大型鐵礦重新起家。


    這種可疑也吸引到了教會勢力的注意,隻是沒有任何一個教會發現他們與底層位麵有所聯係。


    之前的半年,林淼一直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整體歐羅巴和巴黎周邊上麵,沒有去仔細了解這些事情,不然他應該早就發現這其中的蹊蹺之處了。


    或許……在他的身邊,就有邪門魔宗的人潛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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