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食水留給你們,不要想著報仇,因為你們再怎麽修煉,再怎麽變強也殺不了小道,也不要再去做賊匪,因為小道還會迴來。”梅花把一堆食物放在了那些孤兒寡母的麵前,他的身後站著那些被他從監獄中救出來的囚俘,他們看向那些孤兒寡母的眼中蘊藏著深深的仇恨。


    不過,梅花沒有讓他們傷害這些孤兒寡母,畢竟這些人身上沒什麽怨氣,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


    賊匪中成年人裏也有幾個男性活了下來,他們大多都幹著鐵匠、醫生等活計,才沒有被太多怨氣纏上,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們姑且也算是幫兇,所以梅花讓人把他們綁了起來,令他們用勞動換取生存的機會。


    為了防止那些從小受到賊匪教育長大的孩子再次踏入這個行當,去傷害無辜者,梅花選擇將恐懼植入這些孩子的心中。


    無形殺氣從梅花身上溢出,縱使對此一竅不通的人也頓感渾身冰涼,麵對梅花的那些孩子更是直接被嚇哭。


    “若是他人沒有招惹你們,不許傷人。”拋下這麽一句話,梅花就轉身看向身後的人,收斂殺氣,“你們也該走了。”


    “道長,可否能告訴我們,你的名字或道號?”在梅花提著旅行箱將要離去之前,陳丘急忙踏前一步將他攔下,然後問道。


    梅花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身後的人大多都滿眼希冀地看著自己,“小道名梅花。”


    言罷,他略一拱手,便帶著鬥雪離去,沒有絲毫留戀,就好像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不足以上心。


    陳丘望著那個身影消失在沙海彼端,心中感慨萬分,他對那位道長的感情十分複雜,既有感激,又有畏懼……畢竟,那位道長的所作所為確實有些可怕。


    深吸了口氣,陳丘收迴視線,看向了自己身後的那支隊伍,他們都是被從監獄裏救出來的囚俘,其中有些人已經無家可歸,答應和他一同前往大曦,再加上囚俘之中也有一些本就是大曦人,足以把這支隊伍,這些貨物全都運迴去。


    梅花雖然將沙堡中的絕大部分建築摧毀,卻並未摧毀存放貨物的倉庫,那裏已經堆積了許多貨物,隻是賊匪們沒來得及銷賬。


    除卻這些貨物之外,那片廢墟之下恐怕還埋葬著那幫賊匪的財富,可他們沒有足夠的時間能把那些東西挖出來。


    縱使那份財富可能相當龐大,足以讓他們這些人每人都能分到一筆巨款,但是他們沒有足夠的食物和淨水,無法在食水耗盡之前把那些財寶給挖出來。


    “不要打那些人手裏食水的主意。”陳丘清楚,並非所有囚俘都是好人,他們的共同點隻是‘被賊匪抓住了’,所以他警告了他們一番,“梅花道長一劍就把那座沙堡給摧毀了,那些食水是道長留給他們的,他們要去哪裏,我們管不著。雖然道長現在已經離去,但隻要有人在這時候作惡……信不信他馬上就會出現在我們眼前?”


    原本還在動壞心思的人聞言,當即熄了那些打算,他們擁有的食水已經足夠他們返迴大曦,路上甚至不必停留,之所以要打那些孤兒寡母手中食水的主意,就是因為想要從那片廢墟底下挖出賊匪們的寶藏。


    陳丘深吸了一口濕潤的空氣,走向一匹駱駝,翻身騎了上去。


    說來也是神奇,先前他還是遍體鱗傷,現在卻已經感覺不到明顯疼痛。


    梅花道長用在他身上的這些藥物一定很昂貴,而且,還把那枚寶珠送給了他們……


    陳丘視線飄向隊伍中央,確認了那枚寶珠的位置,又摸了摸被他帶在身邊的盒子,那裏麵裝滿了道長讓他帶迴大曦的信。


    “出發!”


    隨著這一聲響起,這支由上百匹駱駝和上百隻駑馬組成的浩蕩隊伍便緩緩動了起來。


    有許多人不知道該怎麽騎馬或者駱駝,所以在駕馭坐騎的時候不免有些歪歪斜斜,隻是他們身邊都有其他人的幫助,讓他們不至於脫離隊伍。


    那些孤兒寡母身邊也有坐騎,那是梅花特意留給他們的,不然他們恐怕走不出沙海。


    在前麵那支龐大的隊伍出發之後,這些孤兒寡母也出發了,他們遠遠綴在陳丘的隊伍後麵,既害怕那些人傷害自己,又不敢離開,畢竟他們都是女性和孩子,這片沙漠中有太多賊匪,就連正規軍有些時候都會化身匪徒,如果他們被落下的話,很有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對於他們的行動,陳丘是知道的,但他沒有讓人去驅趕那些孤兒寡母。


    盡管他也很想遷怒,可當憤怒消退,他卻發現自己做不到。


    那些孤兒寡母跟著就跟著吧,也許什麽時候就會離開了,就和隊伍當中的一些人一樣,那些人並不會一路跟著迴到大曦,他們的家就在這裏。


    …………


    告別陳丘他們之後,梅花又踏上了旅程。


    這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似乎並不知道那個被自己救了一命的年輕人叫什麽名字。


    不過這也並不是什麽值得在意的事情,梅花轉頭就把這件事忘了。


    他把‘龍珠’留給了那支隊伍,雖然那枚寶珠相當珍貴,但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麽,那支隊伍十分龐大臃腫,想要在短時間內返迴大曦是不可能的,相比較他,他們更加需要那枚寶珠。


    現在,鬥雪懷裏抱著的東西換成了一枚水晶球,這是梅花還在天都時,從一支番人商隊手裏買到的,那些番人自稱‘羅姆人’。


    梅花並未在意自己耽擱了一段時間,反正他這趟出門本就是為了觀天下景,覽天下事,也沒打算在短時間內抵達歐羅巴。


    旅行是為了路上的風景,而非到達目的地。


    縱使是這茫茫沙海,也有迥然不同於生機勃勃之地的自然風光,別有一番風味。


    而且在長生天的事件完結之後,梅花也沒有去讓欽天監的監正改變自己的體質,先前為了幫他搜尋哈洛娜的弑子仇人,那位監正已經受了很嚴重的傷勢,更何況,沒有國運相助,更改一個大神通者的運勢也不是說做就能做到的。


    當初若是沒有國師的‘允許’,那位監正也做不到這一點。


    以他現在的運勢,即便是他自己不主動去接觸事件,也會有事件向他跑來——就像是之前殺死的那個流亡貴族一樣。


    咚鈴……咚鈴……


    梅花耳邊響起了悠揚的駝鈴聲,神色未變,瞥了右側不遠處一眼,不知什麽時候,那裏竟出現了一支駝隊。


    他沒有感覺到生命的氣息,也就是說,這是幻影。


    烈日之下,空氣都扭曲了,可那支駝隊仍談笑自在,沒有半點不適。


    他曾經見過一迴這種幻象,它們乃是天地銘刻下來的印記,記錄著千百年來行走在沙海大漠的商人們的身影。


    這一副景象莫名震撼人心,駝隊從曆史長河中走出,帶著古老又神秘的氣息,仿佛穿越時光就是為了再看一眼後人,再看一眼後世。


    它們是虛幻的,同時又是真實的,梅花甚至可以與它們互動。


    人們會忘記,史冊也可能會忘記,但天地不會,時間不會,這些無名者的身影早已銘刻在了時間長河裏。


    就連鬥雪都忘記了玩鬧,呆愣地飄在空中,怔怔看著那支隊伍從他們身旁走過,逐漸消失在遠方。


    曆史向他們揭開了麵紗,露出了不為人知的一麵。


    也是在這時候,又有駝鈴聲悠揚響徹,梅花和鬥雪轉頭看去,這一次,出現在他們眼中的不是幻象,而是一支貨真價實的駝隊。


    那支駝隊載運著許多貨物,哪怕那些貨物被布袋包裹著,梅花也能看出來。


    騎在駱駝背上的人們都身裹長袍,沒有把皮膚暴露在陽光之下。


    他們早已習慣了炎熱,相比較炎熱,他們更害怕被酷烈的太陽給曬傷。


    梅花發現了他們,他們也發現了梅花,在看到梅花隻有一個人的時候,那支駝隊的人們就認定這是一個修行者。


    除了修行者之外,還有什麽人膽敢孤身一人行走在這片沙海之上?


    梅花隻看了幾眼,就不再好奇,收迴視線,繼續向著遠方行去。


    他行走的速度並不慢,至少比那支駝隊快得多了,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駝隊的視線中。


    沒走多久,梅花就看到了一座城鎮,那座城鎮毫無意外的建立在一個綠洲當中,越過圍牆,他能看到高過城牆的樹梢。


    而且圍牆根腳處還有雜草叢生,顯然水資源豐富。


    梅花向那座城鎮靠了過去,不到一刻鍾,他便走到了城鎮入口,這裏沒有城門,隻有一道欄杆。


    靠在立柱上昏昏欲睡的民兵看到有人到來之後一個激靈,當即挺直了腰杆,疑惑地打量了一下梅花和鬥雪,“……大曦人?”


    民兵發音很別扭,但那確實是大曦官話。


    “是。”梅花點了點頭。


    “有錢嗎?進去需要三枚銅幣。”那民兵按著武器把柄,傻傻說道,“不給錢,不能進去。”


    他說的阿拉伯語,不過梅花也能聽懂,他一直戴著那個用來翻譯的小玩意兒。


    梅花從兜裏拿出了三枚奧斯曼帝國官方鑄造的銅幣,和私鑄幣不同,分量相當足——在做好打算前往歐羅巴之後,他就在天都兌換了一些路上可能會用到的貨幣。


    接過銅幣,民兵樂滋滋地幫梅花拉開欄杆,他們本來定的是三枚領主們的私鑄幣,沒想到這個大曦人竟然拿出了三枚官方鑄幣。


    大曦人果然闊綽!


    這個城鎮並不大,大概幾百人,比之前梅花經過的那個流亡貴族擁有的城鎮還小,不過那個城鎮旁邊有一條河流,而這裏隻是一個綠洲。


    這裏似乎很少有外來者,或者說很少有大曦人來到這裏,當梅花走入這個城鎮之後,就吸引了無數目光。


    與其說這裏是一個城鎮,倒不如說是一個規模較大的村莊。


    建築物圍繞著一個湖泊建設,湖泊麵積不大,形狀相當不規則,以至於這座城鎮的圍牆看上去也有些歪歪扭扭。


    哪怕梅花剛剛走入這裏,也能看到道路盡頭的那一個湖泊。


    城鎮裏的人似乎有些排外,即便以梅花的相貌,也難以讓他們收斂警惕,梅花在尋找旅店的時候也在觀察著這個城鎮和居民,發現人們眼中大多都帶著警惕。


    行走在街上的婦女很少,即便有,也帶著頭巾,梅花看到的絕大多數人都是男性。


    梅花在這個城鎮逛了一圈,卻還是沒發現有旅店存在,隻能在街上隨便找了一個坐在家門前的老人,拿出一枚銅幣,“老人家,請問一下你們這裏有旅店嗎?就是讓旅行者居住的地方。”


    “你要找住的地方?”那個老人有些拘謹地接過銅幣,仔細打量著梅花,而後不知怎麽,就鬆了口氣,語氣也放鬆了不少,“我們這裏沒有那種地方,但如果你想住的話,我家可以讓你住下,但你得付錢。”


    沒有旅店,隻能借住……


    梅花思索片刻,頷首道:“小道自然會付錢,借住一晚需要多少錢?”


    聽到這個問題,老人卻是陷入了呆滯,然後低下頭去摸著自己的手指,低聲嘀咕。


    相比較大曦,其他國家的民眾大多都是文盲,別說是寫字,就連數數都很困難。


    讓梅花等待了一會兒,老人抬起頭來說道:“六枚。”


    可是,當梅花拿出六枚銅幣交給他的時候,他卻皺起了眉頭,“我說的是六枚!”


    “這就是六枚。”梅花把銅幣在掌中一字排開,數給了老人看。


    老人沉默了下去,看著眼前這個漂亮的人兒,拿過了那六枚銅幣,“隻能住一天。”


    隨後,他就把梅花請進屋裏,告訴梅花,他家裏有妻子和孫女,她們就住在院子的另一邊,但梅花不能見她們。


    老人拿來了麵餅和一碗水,這是梅花的午餐——梅花本以為住宿費不包括食水。


    梅花揮手拒絕,從旅行箱裏拿出了風幹的肉片,表示自己吃這些就足夠了。


    和鬥雪一起啃著肉片,梅花轉頭看向窗外,這裏的一切都讓他感覺很新鮮,但在新鮮感過後,他就開始感覺到了拘束感,讓他有些不太舒服。


    但這也算異域風光的一部分,或許,他該嚐試去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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