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手持羅盤,默然行走在大草原上。


    隻是在這時候,他聽到座下的駿馬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喘息。


    梅花沉默了片刻,便翻身下馬,將駿馬身上的馬具解除,拍了拍它的身子,讓它就此離去。


    這匹駿馬似乎擁有靈性,迷惑不已地看了梅花幾眼,從他的眼中讀懂了他的意思,不安地踢踏地麵,躊躇了許久,才要轉身離去。


    駿馬剛剛轉身,卻又好像想到了什麽,迴過頭來,蹭了蹭梅花,這才邁著沉重的腳步離開。


    這匹馬兒走了幾步,又迴頭看了梅花一眼,想了想,慢慢離開。


    梅花收迴視線,向著羅盤指出的方向繼續前行。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風波拂過草地,壓低了綠草,吹來草原上的清新空氣,也吹來了牛羊糞便的味道。


    這片草原很大,大到了他騎馬跑了兩天都沒有抵達北端,隻是隨著愈發向北,氣溫就開始逐漸降低了下來。


    來自北方的風吹鼓起梅花寬大的衣袍,也吹響了鞘中長劍。


    梅花抬頭北望,橋中的劍器似乎也已經感覺到了蘊藏在風中的絲絲煞氣。


    這片土地下埋葬著無數軍士的屍骨,這裏曾是大曦與狼族的血戰之地,甚至千百年來,有無數人、無數軍隊在這片大地上廝殺,野心也在此地縱橫來去,更有無數陰謀橫行。


    緩緩吐出了一口氣,梅花迴手按住劍柄,讓清影安靜了下去。


    讓自己的劍安靜下來之後,梅花便繼續向著北方行走,從晨間走到日落,略加休息,然後再從淩晨走到傍晚,夜以繼日,日以繼夜。


    他在這片草原上走了三天,再加上之前騎馬走了兩天,已經無比靠近草原的北方。


    可正因如此,他才感覺到奇怪。


    他已經在這片草原上走了那麽多天,可是卻感覺自己絲毫沒有靠近長生天所在的方位,羅盤一如往常地指著北方,沒有任何變化。


    這不太對勁,如果他靠近了長生天的話,那麽羅盤至少會給出一些反應才是。


    梅花相信自己那位伯父的話,也相信他們準備了幾十年的計劃,那個聲音的主人必然是受到他們信任的人,而且能夠參與到這個計劃當中,本身就已經能夠說明問題。


    看著手中的羅盤,梅花沒有別的想法,繼續順著指針的方向前進。


    而也是在他繼續行進了一天之後,眼前的‘幻境’轟然破碎。


    也是在這時候,梅花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身處於一個幻境之中,可是那個幻境卻如同真實一般,沒有讓他感覺到絲毫的不對勁。


    此時此刻,就算再怎麽遲鈍,梅花也反應了過來。


    ——或許,他已經靠近了長生天所在的位置。


    略加思考過後,梅花舉目四望,發現周圍的景色似乎與幻境之中別無二致。


    發現這一點,梅花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任何抱怨,而是繼續埋頭前進。


    這一路上是無比枯燥的,除了他以外,這世上也不會有多少人能夠在那般的枯燥乏味之中挺過來,若是讓他們一直走下去,恐怕他們早就已經瘋了。


    因為有上一次走入幻境之中的經曆,這一次梅花提起了警惕,一邊行走著,一邊觀察著周圍與自身。


    可是,這一次他也還是沒能避開。


    不知何時,遠方傳來了一陣戰馬的嘶鳴,地麵也傳來了馬蹄敲擊大地的震動。


    梅花抬頭望向遠方,眯起眼睛,在視線的極端看到了一道形如高牆般的煙塵揚起。


    隨後,一連片的笑聲便闖入了他的耳中。


    抿了抿嘴巴,梅花默默邁開腳步,繼續前進。


    不過片刻,梅花便遇上了一群草原人,他們身著傳統的草原服飾,嘴上說著草原上已經很少有人使用的狼族語,手持馬鞭,腰挎彎刀。


    當他們遇上了梅花,便指著梅花哈哈大笑,然後猙獰笑著,從馬匹的側麵拿起了一條繩索。


    梅花冷冷看向他們,這些人似乎把他當成了一隻獵物,現在正準備‘狩獵’他,‘戲弄’他。


    沉默著,這個殺性甚強的小道士拔出了自己的長劍,這時候,那幾個繩索也飛了過來。


    劍光一閃,繩索齊齊切斷,其他人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嘲笑那幾個扔出繩索的狼族人,在他們的笑聲中,那幾個愣住當場的狼族人從馬背上跌落——上半身。


    鮮血噴湧了出來,為周圍的綠地染上了一層血腥與恐怖。


    笑聲戛然而止,其他狼族人心頭發寒,紛紛扭頭看向了被他們包圍其中的那個中原人,然後憤怒大吼,破口怒罵,毅然拔出彎刀,向梅花發起了進攻。


    卻見那劍光狂亂,掠過無數人的身軀,梅花收劍歸鞘,喚來大風將周圍屍身吹開,繼續邁步前行。


    無數具屍體倒在了他的身後,他們怒目圓睜,直到死亡之前,眼底都仍舊充盈著憤怒,而無半點恐懼和驚訝。


    幻境驟然破碎,那些狼族人便是幻境的核心,他們死絕之後,幻境自然也就破碎。


    微風一吹,吹來了清新的空氣,其中無有半點血腥味。


    梅花迴頭望去,隻見來路上乃是一片空曠翠綠,哪有半點血腥與恐怖?


    沉默了片刻,這個小道士再次邁開腳步,這時候他已經意識到自己似乎無法避開那些幻境。


    那是長生天布置的,也有可能是狼族強者布置的,但是都無所謂,他無法避開,那麽就一路過去,一路將那些幻境打碎。


    這樣,他就能夠走到長生天的麵前,完成師父他們的那個計劃了。


    …………


    “那個神通者,已經來到了天都……”


    張瑾輕歎一聲,看著躺在床上被包得像粽子一樣的辛朝,眼中滿是愧疚,如果他能夠早一點意識到這件事就好了。


    因為這一切太過緊急,逼迫得他們沒有什麽時間去思考這件事本身。


    從那封信送到薑櫻手上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踏入了那個神通者布下的一個局中。


    那個印記確實是藥王穀的絕密印記,而且也基本上沒有什麽被破解的可能,但也隻是‘沒有什麽可能’,實際上任何稱之為‘絕密’的事物都有可能會被破解。


    也是在皇帝受襲,然後問過薑櫻之後他們才知道,原來這個絕密的標記,藥王穀已經用了足足兩百多年,盡管在這兩百年裏,動用的次數極少,而且也很少有被外人接觸到,可兩百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個‘絕密’的事物失效。


    就在之前,他們與藥王穀聯係過,才發現天絕神捕早早就離開了藥王穀,而且除了他以外,江河神捕也沒有出現在藥王穀附近,隻是恰巧路過蜀地而已。


    實際上沒有什麽背叛者,隻是因為先入為主的想法,加上那個神通者的引誘,讓他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導致了這一切的發生。


    “我也不算虧……”


    躺在床上的辛朝閉著雙眼,低聲說道:“盡管受了重傷,但看到了那一刀,我的修為又得到了進步。而且吃一塹長一智,加上這一次,我們已經經曆過了兩次類似的事情,足以讓我們吸取教訓……”


    他緩緩睜開眼睛,眼底似有一抹厲芒閃過,“下一次,就到了那個家夥去死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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