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大雪紛飛,茫茫雪幕將人們的視線限製在十米以內,視力再好也隻能看清楚十米之內的景物。


    在這冰天雪地之中,有一縷嫋嫋輕煙伴隨著酒香自醫院主樓的屋頂冉冉飄升,然後在半空中被狂風驟雪撕碎。


    梅花他們四人圍坐火爐旁,唐碩手裏手裏捏著一個小巧的酒杯,臉龐被爐火映紅,嘴角掛著一抹無奈的微笑,吐出一口清甜的酒氣,歎息道:“身為大師兄,結果來了申城之後就沒停下,沒能好好帶師弟師妹們……迴去定會被師父和長老們說教。”


    風雪詭異地在他們周圍五米之外停下,好似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扣在那裏。


    風雪不入,霜寒不近,哪怕他們在這裏侃上一晚的大山也不會感到絲毫寒冷。


    不過今夜注定不會平靜,甚至直到疫苗和特效藥研究出來之前這個地方都不會太平靜。


    “其實你也可以不來呀!”張瑾舉杯向唐碩一敬,笑罵道,“在下又豈是那種蠻橫無理之人?”


    聽到這話,唐碩就嗤笑一聲,搖了搖頭,抬手虛點,“你,你,你,你們仨,哪個靠譜?若是在下不來,指不定會鬧出什麽亂子。”


    言罷,他就和張瑾一樣,仰頭將酒液傾倒入肚,溫熱的酒水如絲入喉,仿佛有一道烈焰注入體內,熱意瞬間向四肢百骸擴散,溫暖了飲者心脾。


    梅花和辛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舉杯一飲而盡。


    他們都知道唐碩是在開玩笑,長夜漫漫,若是不找點有趣的事情來做,恐怕他們也很難讓頭腦一直保持著足夠的精神。


    前半夜估計不會有太多人來打擾此地,無論是偷竊還是搶奪都會很麻煩,所以那些試圖奪走病毒的勢力大概率都會出現在後半夜。


    當然,也不排除他們已經想到了這一點,然後自以為聰明,紮堆出現在前半夜的可能性——隻是傻子相對較少,不太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放下酒杯,張瑾惆悵地望著雪景,遺憾長歎:“可惜沒之前沒想到,準備得不夠充分,如斯美景……若是能配上燒烤那得有多爽啊!”


    聽到他的歎息,唐碩便又晃蕩著酒杯,輕笑道:“看吧,就說你不靠譜。”


    說著,他握著酒杯的右臂一晃,將杯中溫酒潑灑出去,酒水穿過雪幕,每一顆水珠都在空中拉伸,凝作一柄細長的冰晶之箭,如風似雨射落在圍牆外一片茫茫雪地上。


    箭雨灑落過後,空無一人的雪地裏忽然顯現出一個身影,正匍匐著,竭力地向著遠離醫院的方向逃離。


    縱使全身各處都被冰箭射穿,那個身影卻一聲都沒吭,因為不遠處便是巡邏的士兵,隻要他發出一點聲音,子彈便會隨之而至。


    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活著迴去,隻是多活了一會兒。


    冰箭將他身體各個角落都鑿了個通透,縱使這些冰箭本身無比脆弱,甚至隻是觸碰便能折斷。


    可是那些傷口無法愈合,無數鮮血從體內流出,將體溫逐漸帶離身體……


    圍牆外巡邏的士兵們發出了一聲驚唿,因為他們看到了一具倒伏在地,已經冰冷了的屍體。


    樓頂上的四人置若罔聞,依舊嬉嬉鬧鬧,一條人命在他們眼中仿佛隻是天上飄過的一枚雪花,無須在意。


    因為那個人該死,無論他有著怎樣悲慘的身世,他想要做的事情都無可饒恕。


    “十月之初大雪突降,應有雪魔降生,可就在朝廷準備發動人手去將其尋找出來之時,雪魔忽然就被斬殺了。”


    張瑾飲下一口溫酒,笑著搖頭道:“也不知哪路豪傑……”


    “小道斬的。”梅花淡淡迴答。


    此言一出,當即吸引來了張瑾他們的注意力。


    肩上披著一件鬥篷的張瑾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一下梅花,笑問道:“偶然遇上?”


    梅花搖搖頭,將吸血鬼、神算和玉憐的事情娓娓道來。


    “命數啊……”唐碩望著火爐裏躍動不已的火焰,眼神迷離,忽而聽到了辛朝冷哼一聲。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瞄向外麵山林某處,搖頭笑了笑,便收迴目光,不再去關注。


    輕抿一口酒,張瑾就忍不住皺眉道:“那些魔頭早就被驅趕出大曦疆域了,怎地還有這麽多人來!”


    辛朝按住長刀,低頭望著杯中倒影,沉聲說道:“那些家夥可從來都沒放棄迴歸大曦,他們甚至不惜與他國合作,假扮成海盜侵入大曦海域。


    “流亡海外的邪魔有的去了東邊的扶桑,有的去了歐羅巴,有的南下,如今南海諸國還保有自主權的少之又少,大多都受到了那些邪魔外道的控製。”


    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辛朝吐出一口白氣,喟然長歎。


    自十六歲開始,他便在海上與海盜搏鬥,如今近十年過去,在場沒人比他更了解這些情況。


    邪魔外道是不在大曦了,卻暗中掌控了許多小國,就連天竺和歐羅巴大陸都有他們的身影。


    他們無時無刻不想迴到大曦,哪怕他們能在外麵稱王稱霸,隻要沒有迴到這片土地,他們就永遠都不會罷休。


    迴歸大曦已經成了他們的一種執念,一個心魔——他們確實無法直接迴歸,卻可以培養代理人,讓代理人幫他們製造迴歸的契機。


    大曦明麵上是太平無事,可暗地裏暗流湧動,如今那些打算來奪取病毒的,恐怕就有相當一部分是那些被趕出大曦的邪魔的代理人。


    現在出現的不過是一些小嘍囉,他們是前來試探的,真正打算出手的人如今還在等待時機。


    張瑾拿起酒壺給辛朝倒了一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畢竟咱們也不可能讓那些家夥把病毒帶走,不然別說病毒被帶走之後會發生什麽,咱們的臉麵都不夠丟呀!”


    叮!


    梅花指尖輕彈劍身,又有一人命喪黃泉。


    張瑾從懷裏摸出一個懷表,看了看時間,微微一笑,“那些家夥也應該試探得差不多了,估計前半夜也沒什麽人會動手,要休息的就休息吧,在下也小憩片刻。”


    說著,他身體一歪,躺倒在地,不一會兒,鼾聲便起。


    唐碩也打了個哈欠,身下升起濃濃雲霧,將他托起,半倚半靠在這軟綿綿的‘床榻’裏,他帶笑而眠。


    俠客懷抱長刀,跟著閉上了眼睛,唿吸逐漸放緩。


    梅花雙眼閉合,盤坐原地,一動也不動,也不知道有沒有睡著。


    外麵大雪紛飛,積雪已經有了厚厚一層,一腳下去直沒小腿,可風雪卻始終無法進入他們周圍五米之地。


    子夜,四人同時睜開眼睛,張瑾揉著眼睛,打著哈欠坐起來,“終於……來了。”


    深夜的雪地裏,許多隱去了身影的老鼠正在緩步向醫院走來,在沒有來到醫院圍牆旁邊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相互照過麵,可卻沒有起衝突。


    在這種時候,在他們什麽都沒做,就連病毒都不知道能不能拿到手的情況下起衝突,讓‘那邊’的人有所察覺,他們是傻子嗎?


    所有人在這時候都心有靈犀,仿佛心意相通般,什麽都沒做,埋頭向醫院前進。


    敵人來自四麵八方,而且數量眾多,一眼望去,著實讓張瑾有些心驚膽戰。


    申城確實是魚龍混雜,卻未想,有這麽多不要命的。


    “不要放跑任何一個。”梅花語調平淡,話中卻是殺氣四溢。


    長劍出鞘,寒氣彌漫,感覺不到寒冷的張瑾在這時候也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殺戮,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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