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還有吃的嗎?”


    聽到這個聲音,醫生手上動作頓了一頓,才緩緩開口:“現在我們要把你們送去另外一個醫院,這裏是市中心,從城外運輸物資太麻煩了,另外一家醫院就在城外,距離公路也不遠,那裏能更快的運輸物資。”


    “那裏有更多吃的?”那書生目露希冀,也沒有掙紮,十分乖巧地被醫護人員們抬起裝入一個隔離艙裏。


    “這幾天夥食好了很多,不是嗎?因為你們病情加重,需要補充營養,醫院就從那邊借調了一些師傅。這次你們過去,就能嚐到更多好吃的。”醫生一邊用話語安撫他,一邊將銀針快而準地刺入這個書生的體內,將他的行動封住。


    不過書生自己並不在意,他安靜地傻笑著躺在隔離艙裏,哪怕身體被完全繩索束縛也沒有動彈,任憑醫護人員擺弄自己的身體。


    就在醫生準備拉上隔離艙的拉鏈時,書生忽然說道:“大夫,現在有吃的嗎?我感覺有些餓了。”


    書生冷不防地開口說話把周圍的醫護人員嚇了一跳,醫生轉頭望向他那張已經明顯消瘦了的蒼白麵孔,視線落在那雙渾濁中流露著幾分狂熱和貪婪的眼眸片刻。


    隨後醫生默然將目光移開,淡淡道:“忍耐一下,從這裏到那裏最多半個時辰的路程,現在借調的師傅都迴去了,現在你想吃的話就隻能吃幾天前的那種飯菜了。”


    聞言,書生便苦惱地皺起眉頭,他確實很餓,可真要是讓他吃幾天前的那種飯菜……


    書生癟著嘴,即便醫護人員將隔離艙的拉鏈拉上,將隔離艙推走,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醫生目送著那個隔離艙被送入裝甲汽車的車廂裏,在那個隔離艙徹底消失在視線下之前,他目光幽深地瞥了那個病患一眼。


    此時此刻,前幾天還四肢健壯,表麵看上去也沒有什麽異樣的書生已經變成了一副麵容消瘦蒼白,四肢肌肉仿佛萎縮一般,隻剩軀幹部位還是肌肉飽滿的鬼樣子。


    病毒幾乎控製住了那個可憐人的半個身子,就連他的大腦現在也不完全屬於他了——現在他的大腦已經被病毒發送的‘饑餓’假象完全蒙蔽,對於其他事物變化產生的感觀和反應無限趨於零。


    垂下眼簾,醫生走迴醫院大樓,身邊經過一個個隔離艙,市醫院的所有病人都會被轉移向城外那座剛剛建設好的醫院,然後他們將會這座醫院進行完完全全的消毒處理,確保沒有半點病毒的遺留。


    這種病毒雖然潛伏期短,傳染性強,但並不意味著會自然滅絕。


    感染者在進入最後階段的時候還會轉化成類似‘喪屍’的生命形態,和那些病死了就是病死了,不會再繼續活動,對外散播病毒的瘟疫不同,這種病毒正是因為能夠將感染者轉化成喪屍,能夠繼續擴散規模,才會擁有極強的傳染性和如此之短的潛伏期。


    即便任憑病患進入感染末期,病毒的傳播也不會停止,甚至會因此散播得更廣。


    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他們也不會允許病患進入感染末期,然後將其消滅,以達到滅絕病毒的目的。


    醫家自誕生之初便是為了與人世間的各種疾病作鬥爭,若是就此屈服於瘟疫,就算朝廷不會懲罰他們,等到他們死後,還有什麽臉麵去麵對列祖列宗?


    嗒嗒嗒……


    孤獨的腳步聲迴蕩在空蕩蕩的走廊裏,周圍一間間病房的房門全部敞開著,曾經滿載運作的醫院已經空無一人。


    可是很快,他的身邊就陸陸續續出現了一些醫生和護士。


    這時,他轉身向所有人下令道:“床單、被子集中焚毀!消毒液噴灑走廊至少兩遍,病房至少四遍,進行交叉處理,確保每一個角落都清掃到,不能留下任何一點病毒!”


    “是!”


    一眾醫護人員齊聲迴答,其聲如鍾,其勢如虹。


    醫生轉頭看向窗外,渾濁而遍布血絲的眼睛仿佛讓目光穿透了許多高樓大廈,落在城外的那座剛剛建成的醫院上。


    裝甲汽車隊奔行在空蕩寬敞的馬路上,頭尾相接,在申城的地圖上畫出了一條連接兩個醫院的虛線。


    研究組的成員早就隨著設備轉移到了那邊,希望在那邊,他們能得出治愈這場瘟疫的解藥。


    在那個地方,即便無法將那場病患救迴,若感染者真如他們推測的那樣轉化成喪屍,也不可能造成太大的破壞……


    醫生閉上疲憊的眼睛,轉身走向休息室——他已經有三天沒有合眼了。


    …………


    “諸位,這一次十分感謝!”張瑾向站在自己麵前的一眾年輕人嚴肅躬身拱手,以表敬意和謝意。


    “正是因為諸位出手相助,我等才能在短短六天之內完成了這座醫院的建設,隨著各地支援的物資陸續到位,我等齊心協力,申城定能戰勝此次瘟疫!”


    張瑾的話語鏗鏘有力,雖說這一次群英會和之前幾屆比起來似乎有點掉份兒,畢竟之前幾屆的年輕俊傑都是品茗觀景,坐而論道,而他們卻當了一迴建築工人。


    可之前那幾屆的人們也不可能會像他們一樣,在聚會期間對民眾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當史家提筆記載這一段曆史的時候,絕不可能有人會詆毀他們,甚至會大書特書。


    其他人也不會拿這一段經曆來嘲笑他們——他們可是為抗擊瘟疫做出了巨大貢獻,若真有人那麽做,定然會被群起而攻之。


    “瑾無以言表謝意,隻得再次感謝諸位鼎力相助。”說著,張瑾又向眾人鄭重施了一禮。


    直起身之後,他目光一掃全場,柔和說道:“最後,請諸位再檢查一遍身體,隨後便可以返迴申城,但要切記,在疫情結束之前,請勿隨意出門,既利人又利己。”


    等到所有人都檢查完畢,確認毫無異狀之後,張瑾向身旁的梅花點了點頭,梅花右手一揚,眼前這數百人當即乘駕輕風,飛迴申城當中。


    飛在天上的眾人低頭望下去,看到一支車隊正向著那座醫院駛去,不由得會心一笑。


    站在天上,他們紛紛向留在原地的梅花與張瑾拱手施禮,兩人看到之後,也跟著拱手迴禮。


    而後,車隊也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中,這時梅花轉頭看向張瑾,“張兄,若無其他事,小道便先迴去……”


    梅花耳尖微顫,話語一滯,猛然扭頭望向車隊,眉頭隨之皺起。


    見到他這副模樣,張瑾也警惕地看向車隊,小聲問道:“梅道長,發生了何事?”


    “……小道聽到了一個聲音。”梅花麵無表情反手按住劍柄,“他說,‘好餓’。”


    張瑾聞言一愣,反問道:“有什麽奇怪的嗎?”


    “惡意!”梅花斬釘截鐵地說,“小道感覺到了惡意!”


    車隊正向著他們所在的方位駛來,因為他們身後便是醫院的大門,一些提早來到這裏準備接收病人的醫生和護士,以及主管此次瘟疫的官吏在那裏等候了多時。


    可是現在,情況有些不太對勁了!


    張瑾視力也是極佳,在梅花提醒之後,他就發現了打頭的那輛裝甲汽車似乎有些晃動。


    砰!


    忽然間,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破開了汽車的裝甲,張瑾看到了,一根漆黑的直刺擊穿了厚重的裝甲板,暴露在空氣當中。


    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間放大,緊接著,聽到了梅花剛剛提到的那句話——


    “好餓啊!!!”


    在這聲咆哮聲裏,裝甲板被接連鑿穿,數根同樣的黑刺穿透裝甲,出現在他們眼前。


    這時候,梅花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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