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後悔嗎?”站在火車站台,梅花向身邊人輕聲問道。


    玉憐將頭發捋至耳後,臉色雖然還是有些蒼白,但也逐漸有了顏色,“洛陽……可能不太適合我。”


    即便這座城市養育了她長大,可是也給她帶來了許多悲痛的迴憶,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她不想再迴到這裏。


    在玉憐提出想要跟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梅花不置可否,離了洛陽,她也無處可去,若是遇上什麽壞人,或許還會遭受更多苦難。


    “倒是你……”玉憐轉頭看了過去,“不是有事要去長安嗎?”


    “事情已經做完了。”梅花如此迴答,沒有再說什麽。


    而後,梅花和玉憐隨著人潮走入火車車廂,拿著手上的車票尋找座位。


    站在車廂裏,放眼望去,一排排雙人椅整齊排列,兩張雙人椅相對,中間擺著一張桌子,一節車廂分有兩列座椅,兩列座椅之間是一條窄窄的過道。


    看到車廂的模樣,玉憐眼中浮現出些許懷念之色,但很快就又被她按迴了心裏。


    因為在這車廂裏坐著的,是一個個穿著古香古色的俠客或書生,還有一些歸家省親的人。


    座椅上有一行放置行李的地方,梅花幫玉憐把行李放了上去,然後坐下。


    玉憐和鬥雪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緣鬥雪不足十二歲,車票半價。


    這四人座的最後一人乃是一個老人,他帶著一個拉杆箱,看到他到來之後,梅花便起身幫其把行李放了上去。


    老人頗為感激地看了梅花一眼,微微頷首,便坐到了玉憐身邊,並對她歉意一笑。


    梅花也隨之坐下,默然閉上了雙眼。


    玉憐則在頷首迴禮之後,好奇地打量著身邊的這個老人。


    按理來說,即便火車已經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有十幾年的時間,鐵路網也逐漸輻射到了大曦土地上的各個大城,地區與地區之間的溝通也變得更加頻繁,無論是當地官府還是百姓都逐漸接受了人口流通這件事。


    可是故土難離仍舊埋在每一個大曦人的心田,落葉歸根仍是每一個大曦人心目當中最為重要的幾件事情之一。


    年輕人都是如此,更別說是老人了。


    他們所受到的教育讓他們明白了‘故鄉’一詞在華夏文化當中的意義所在,雖然如今已有許多人接受了人口流通,可是也仍有許多人在駁斥這件事情。


    故而玉憐放眼望去,車廂裏最多也隻能看到中年人,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個老人說不定還是整列火車中的唯一一個老年人。


    “老丈,您也要去廬州?”玉憐眨了眨眼睛,輕聲問道。


    “是啊。”老人笑嗬嗬地捋著胡子,“前段時間犬子寄信來,說是在廬州當上了官,過些日子就接老朽過去。可是老朽想想吧,都這麽大年紀了,卻從未孤身一人在外走走,索性給他寄了封信,自己坐火車去廬州。”


    聞言,哪怕愁緒縈繞心頭,玉憐也禁不住揚起了嘴角,這個老人還挺時尚,挺俏皮的。


    這時候,汽笛發出了一聲鳴響,他們身下的火車也隨之震動了起來。


    “謔!”老人發出一聲驚歎,按著扶手,看到窗外的景物慢慢動了起來。


    火車動了,拉著無數目光緩緩向前。


    許多第一次乘坐火車的人都忍不住探頭望向窗外,看著窗外景物變了又變,忍不住為之而驚歎不已。


    當場就有讀書人做了首詩,惹得車廂內滿是歡笑。


    就連梅花也睜開了眼睛,平淡的雙眼望著窗外飛快流逝的景象,嘴角似乎微微勾起。


    這不是他第一次坐火車,幾年前他就坐過一次,是陪著師父一起坐的。


    隨後,他將自己從記憶中抽離,腦海當中那個一直笑容溫和的中年男子也消失在了身旁。


    哪怕過去了三年之久,他卻還感覺師父一直存在自己身邊……


    梅花輕歎一聲,便聽到有一個聲音從車廂盡頭傳來:“瓜子、卷煙、垃圾袋,各色小食,有誰要嗎?”


    玉憐被這個叫賣聲驚醒,愕然探頭看向車廂尾部,就見一個身著小襖的男子推著一輛小車走過來。


    落在箱子裏的銅錢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那個男子便堆起笑容向買家致謝,然後又繼續推著小車前行。


    怎麽會如此……相像?


    玉憐坐了迴去,悵然若失地呆坐在座椅上。


    如果說這個世界能發展出蒸汽機、火車、電力以及有軌電車是一種巧合,那麽火車內叫賣的小車便是她記憶當中相當深刻的一部分。


    連這一部分都如此之相似,那麽這個世界上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穿越者?


    實際上,在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她就已經有所懷疑,隻是先前一直在下意識的竭力否認這個世界除了她以外還有其他的穿越者,可是現在這些東西直擊了她的心靈。


    她現在已經無法否認了,或許這個世界,甚至是這個大曦就有著另外一個穿越者!


    火車車輪哐當哐當地敲打著鐵軌,窗外的景物仿佛被拉伸,化作了一條條多色相接在一起的粗長線條。


    昨夜的小雪將荒野裹上了一層銀白色,但也有少許雜色堅挺屹立著。


    鬥雪扒著窗沿,望著窗外的景色,眼中仿佛有星辰在閃爍一般。


    毫無疑問,這對她來說是一次相當新奇的體驗。


    嗬出一口氣,玻璃窗上就起了一層霧氣,鬥雪略感驚訝,便抬手擦去,繼續遠望山景。


    梅花他們在路上停擱了兩次,第二天中午之時,他們才從洛陽到了廬州。


    “誒喲,我這腰啊!”老人敲著自己的腰際,聽起來像是在抱怨,但臉上卻洋溢著笑容。


    坐了那麽久的火車,對於一個老人來說也算得上是‘顛沛流離’了。


    可是這一路上的體驗讓他感到無比的愉快,而且是發自內心的愉快。


    這麽老了還能遊覽江山,雖說粗略了一點,但在十幾年前,可是連想都不敢想。


    “老丈,我扶您。”玉憐笑著背上自己的背包,裏麵裝著她的行李,而後就彎腰扶著老人走出火車。


    “小姑娘,多謝了啊!”老人向玉憐笑著點了點頭,“不過接下來就不用啦,你們去做自己的事情吧,老頭子還沒老到沒辦法自己走的程度,而且呀,來接老頭子的人已經來咯!”


    說著,老人便拱手一禮,帶著笑容走向火車站外。


    玉憐有些疑惑地看了梅花一眼,卻見他什麽都沒說,默默跟了上去。


    可是當她跟著梅花走出火車站的時候,卻已經不見了那個老人的身影。


    玉憐左顧右盼,忽而聽到敲鑼打鼓之聲,轉頭望去,看到了一支甚是龐大的隊伍從遠處走來。


    許多人都披麻戴孝,扛著一具棺材。


    這時候,梅花突然開口道:“如果好奇的話,你可以問問其他人。”


    抱著疑惑,玉憐找了個看著像是本地人的男子,就著這個問題詢問了一句。


    就聽到那個男子哀歎道:“前幾日有江妖來犯,恰好有一書生在江邊,當即投身入河求來天地正氣鎮壓了那些畜生,保住了一個村子,你看,那些人就是那個村子的,正準備要給那書生建個廟呢!”


    聽到他這麽一說,玉憐不知怎麽的就想起那個老人說自己兒子要當官了……


    一時變得手足無措,思緒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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