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說魏得勝住在府城後衙裏,也是難得聰明的派人出去打探,恨不得挖地三尺,哪怕找出任何一點兒老熊嶺的過錯,都能借機會整治一番,出一口惡氣。


    但老熊嶺多年行獵,雖然窮得厲害,民風也是彪悍,人人都知道不要招惹他們,偏偏要具體說出老熊嶺欺負過誰,做過什麽惡事,還真是找不到把柄。


    魏得勝氣得摔了多少茶杯,倒是唐二少提議翻翻府衙的卷宗,看看有沒有別的地方下手。但趙誌高卻攔了一道,借口府衙卷宗曾被火燒,找也找不全。


    魏得勝自然又要罵一通,趙誌高臉上笑著賠禮,心裏卻是不屑之極。還指望威遠侯府這塊牌子給他頂雷呢,萬一讓他們知道先前之事,他們收手了,他怎麽有機會同陸家示好啊。


    就這般拖了兩日,就在王校尉催著魏得勝繼續北行的時候,卻有監視老熊嶺的兵卒來報,「將軍,有一隊進了老熊嶺,瞧著像白草原那些蠻子的裝束。


    「什麽,白草原?」


    魏得勝幾乎立刻跳了起來,難得腦子精明了一次,「小爺這次被扔出來巡防,就是為了白草原異動。哈哈,居然不等到邊城,就見到了敵蹤!真是天助我也!」


    唐二少也是笑著附和,「如此,若是事情處置得當,說不定世子爺都不必再北下,就得了大功一件。」


    趙誌高聽得心頭亂跳,猜得這兩人是要給老熊嶺按個通敵的名頭了。若是其餘還有轉圜餘地,但「通敵」罪名隻要一定,任何人都不敢沾邊兒了,否則就是叛國。


    他心裏有些責怪老熊嶺為何如此不小心,這個時候還鬧出這樣的岔頭兒,但這話可不能漏出半點兒,於是就小心翼翼勸道,「將軍,我們北安州臨近白草原,多有馬販走動,不隻販賣馬匹,有時候也會有馬奴。這些蠻人,說不定是老熊嶺買迴去做奴仆…」


    「放屁,大冬日的誰家買馬?再說了,就是買馬奴也不過一兩個人,誰家要這麽多?」


    魏得勝居然越挫越勇,難得把腦筋轉的飛快,「傳令下去,包圍老熊嶺,本將軍要抓細作,若有反抗,皆以通敵罪就地格殺!」


    「將軍!」王校尉上前兩步,禮都來及行一個,就高聲攔阻道,「通敵之事太過嚴重,不如仔細調查,再做決斷!」


    「姓王的,你想抗命?」


    魏得勝自覺在趙誌高麵前被卷了顏麵,直接扯出兵符拍在了桌子上,「到底你是將軍,還是我是將軍?」


    王校尉一口氣憋在喉嚨裏,差點兒破口大罵。他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佛,要被派了這麽個倒黴差事,伺候這麽一個腦子進水的蠢貨將軍!


    上天何其不公!他要文能文,要武能武,就因為沒有一個做侯爺的爹,就要被這樣的酒囊飯袋當狗一樣嗬斥,使喚!


    魏得勝眼見王校尉臉上紅紅白白,心裏得意,大手一揮,「滾去準備,耽誤了大事,唯你是問!」


    王校尉轉身就走,出門時候眼角掃到魏得勝的模樣,心裏把諸天神佛求了個遍,盼著這個蠢貨跌個大跟頭才好。


    趙誌高眼見事情不可轉圜,也是趕緊扯了個借口出了門,末了尋了管家火速給火鍋樓那邊傳了消息。


    火鍋樓裏隻剩了小刀帶著一個後生,聽得消息,小刀立刻套上羊皮襖就出城去了。


    他心裏急的恨不得生出翅膀,一下飛迴老熊嶺才好。


    老熊嶺,這會兒正是熱鬧。


    這兩日魏得勝沒什麽動作,眾人提了兩日的心稍稍放下,種菜的種菜,養鹿的養鹿,倒也還算安穩,結果今早日頭升上山頭的時候,守山的村人卻是發現遠處來了個十幾人的隊伍。


    遠遠看著,也看不清模樣,倒是不像那些被攆走的兵卒。但誰也不敢怠慢,火速傳了消息,山口就聚集了二十幾號人手。


    待得那隊人走進,村人們都是有些吃驚。


    這到底是哪裏來的人啊,頭發淩亂的結著發辮,齊齊綁在頭頂,高鼻梁深眼窩,紅臉膛,眼珠顏色焦黃,身形雖然魁梧,但卻實在有些瘦弱不堪。


    若是問為何能在冬日看出這些人瘦弱不堪,那就更讓村人心酸了。因為這樣大雪紛飛的冬日裏,他們居然沒有棉襖,單薄的粗布衣衫外,有的裹著草席子,有的綁著油氈,實在是連街邊的乞丐都不如。


    那領頭的人最是高大健壯,他走到老熊嶺山門口,四下望了一圈兒,末了警惕的盯著村人手裏的弓箭,開口吐出一串話,有些繞口含混,但勉強還是讓村人聽懂了其中幾個字。


    「馬上…孩字…」


    眾人都是麵麵相覷,到底一個年歲最長的村人琢磨著自己村子這個時候不好再節外生枝,於是就揮手攆人道,「我們聽不懂你說什麽?你如果是討要一些吃食棉襖,我這就讓人送來,你們拿上就趕緊走吧。」


    那人聽得皺了眉頭,伸手在身側比了一個高度,又問道,「海子!海子!」


    村人這次更是發發懵了,湊一起商量了一下,想強硬攆人又覺得這些人實在太可憐,於是就讓人往嶺上送消息。


    小米正在拾掇賬冊和銀票首飾一類的細軟,前日那般緊急的時候,她什麽都來不及,如今想起來就整理一下。家裏現銀不過一百多兩,其餘都是銀票,大半是京都陳信送來的。銀票她收在了貼身的荷包裏,銀子就按照家裏人頭分好。


    陸老二和陸老爹都是縫在棉襖角上,一人兩隻十兩的銀錁子,初一也是同樣,青花青玉和韓姨母則是兩隻五兩的,縫在袖子裏。至於紅梅,早就讓人連同陳月仙的金貴嫁妝細軟,一起送迴陳家去了。


    紅梅不願迴去,被小米嚇唬了一通,最後安了一個替大房保住家底的名頭,她也就不得不掉著眼淚走了。


    青花青玉年紀小,紅著眼圈有些害怕,畢竟先前家裏遭難,父母家人都沒了,她們流落在外,很是吃了些苦頭,如今剛剛在陸家落腳,主子和善,她們過得歡喜又安寧。哪裏想到又要準備這樣逃亡的事…


    小米瞧著她們腦袋,笑道,「哭什麽啊,又不是家裏當真會有事,咱們也是以防萬一。記得啊,到時候別亂跑,跟著韓姨母走。」


    兩個丫頭扯了她的袖子,點頭不止。韓姨母話不多,想起當初主家的破敗,也是神色暗淡,但還是牽過兩個小丫頭,說道,「姑娘放心,我帶她們下去縫衣衫。」


    小米點頭,收拾好零碎東西,再摸摸手挽手行的鐲子,頭上的珠釵,輕輕歎氣。


    那個人,這一次會不會依舊像上次一般,天神一樣出現在她眼前,展開寬厚的臂膀,把她護在身後?


    恐怕是不能了吧,京都那麽遠,就是他有心,也遠水解不了饑渴了…


    她抬手拍了拍臉頰,抱了縫好銀子的棉襖準備去前院父兄和初一,不想剛出門就見陸老二大步邁進來,「小米,山下來人了,聽說是些不認識的草原蠻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草原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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