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是多年不第的老秀才,若是科考,實在有些年歲大了,若是不考,又不甘心,卡在門檻上,一腳門外一腳門裏,實在扯得慌。


    突然聽得馮簡這般說,就都是有些驚了,紛紛問詢出口,盼著他說的詳細些。


    可惜偏偏馮簡隻喝茶不說話,好似方才挑起的話頭兒同他半點兒幹係都沒有一般。


    眾人也都不是傻子,眼珠兒一轉就猜出了其中因由,於是一同望向先前提起小米親事的某人。


    那人有些尷尬又惱怒,但還是忍耐著說道,「先前說起兒女親事,總要慎重。書院學子雖說才學都好,但人品總要多考量一番。文成兄,令愛如此聰慧靈秀,更該多留幾年。」


    陸老爹不知道是揣了明白裝糊塗,還是當真不清楚,倒是點頭應道,「正是這個道理。」


    說話那人氣結,又不能發作,隻好端了茶一口引盡。


    馮簡眼底閃過一抹冷色,垂了眼眸同樣喝了一口茶,這才慢悠悠說道,「京都太學七月後,每半月必定留一篇關於禮的論題,聽說學正大人最是崇禮,明年的大考,他是主考官…」


    「啊,原來如此,還有這般底細。」


    「這確實不知,若不是馮公子說起,怕是沒人注意這等細節。」


    眾人都是恍然大悟,激動地不知如何是好,有心急之人立刻就覺屁股下邊坐的不是椅子,而是砧板,恨不能立刻跳起趕迴家去,翻爛了所有禮記文章,攀上登天的青雲路。


    正這時,有人來請陸老爹,迎親隊伍還有二裏就要到家了,他這做父親的,一定要接受信任跪拜。


    陸老爹笑眯眯同眾人告辭,然後抬步走了出去,馮簡也是點點頭,起身相隨。


    一老一少了出了院子,陸老爹突然迴頭問了一句,「賢侄,明春大考當真同‘禮’字相關?」


    馮簡神色極無辜,應道,「我沒同陸謙說過。」


    陸老爹愣了愣,轉而卻是哈哈大笑,寬大的袍袖一甩,迎著將落的夕陽進了生福居。遠處,已經遠遠有喜人的嗩呐聲傳來,淘氣小子們爭先恐後的湧到了山口…


    小米忙得恨不能長出三頭六臂,眼見老爹笑的厲害,就攔了馮簡問道,「馮大哥,你說了什麽,惹得我爹這麽開懷?」


    馮簡笑的神秘,胡亂應道,「許是歡喜今日家裏添人進口?」


    小米哪裏猜不到他敷衍,瞪眼還要再問的時候,迎親隊伍已經進了山口,隻得抬胳膊撞了馮簡腰側一下,就提起裙子跑走了。


    馮簡扭頭望向益安堂,再看看小魯班跑遠的少女身影,心裏突然有種煎熬的急迫感。


    歸期,已經不能再拖了。短暫的別離是為了更好更長久的相聚,這個道理他懂,卻是難以踐行…


    陳家隻有月仙一個閨女,又是家境殷實的,陪嫁自然豐厚。長長的三十六抬嫁妝隊伍,幾乎看呆了老熊嶺的男女老少,要知道他們家裏娶兒媳,能得個十二台的嫁妝就算不錯了。


    待得嫁妝一路抬進生福居,放在院子裏曬一曬的時候,有婦人忍不住伸手在裝滿衣料箱子的壁板摸進去,驚得更是咋舌不已。


    不同於一般人家為了麵子上好看,上邊幾塊布料,下邊都是騰起的空處。這箱子裏邊簡直石頭一般,密密實實塞的都是綢緞,若是鬆一鬆,再勻幾箱子也輕鬆容易。


    這就是說,陳家看著是送了三十六抬嫁妝,實際卻是五十抬都不止啊。


    陸家這媳婦兒娶的真是賺了,想想平日,陸老二是個凡事不理,除了迴來吃飯,大半時候不著家,陸老三讀書在外,小米更是說一不二,當家理事,就陸老大一個最是憨厚沉默,若是不注意,都差不多要忘了他是陸家長子,板上釘釘的未來掌家人。如今倒是覺得他才是最有福氣的一個…


    屋子裏,陸老大正激動的滿臉漲紅,手裏紅綢牽著媳婦兒走到香案前,一拜天地,二拜老爹,三拜彼此,然後在村人的起哄聲中走進了洞房。


    院子裏,連同東西廂房都已經擺了桌椅,大碗肉大碗酒,毫不吝嗇的端了上來。


    放在別人家裏,女方送嫁的仆役丫鬟婆子,不過是拿了賞錢就要迴去的。


    但陸家不同,賞錢給的豐厚,還特意在院子裏開了幾桌酒席,特意請他們吃完喜酒再走。這可是有些特殊,但偏偏又讓人覺得受了尊重,很是體麵。


    於是,眾人互相看看,在陳家管事的示意下就坐了下來。


    老馮爺等幾個長輩做了堂屋的主桌兒,其餘各家的當家男人又坐了東西廂房的兩桌兒。


    後生們本來想去益安堂的東西廂房,但被陸老二帶著同陳家的仆役管事們拚起了酒。


    這些仆役也不全是陳家之人,畢竟陳家生意再大,想找出七十二個年輕後生抬嫁妝也是不容易。所以,這些人手裏更多的還是附近交好店鋪裏借來的夥計,甚至左鄰右舍,遠親近朋。


    這般,待得熱熱鬧鬧的酒宴吃完迴去,人人都是對陸家讚不絕口。


    以至於,小刀進程打理雜貨鋪子之後,半點兒沒覺艱難,凡事總有人幫忙,抬頭就能遇到「熟人」。


    當然,這是後話了,也是小米沒有料到的意外之喜。


    陸老爹陪著老馮爺幾個喝了幾杯就去了益安堂,那幾個同窗雖然有些讓人不喜,總是趕來祝賀,禮數不能缺了。


    幾人倒是沒挑理,實在也是顧不上。關於「禮」字的論題太多了,足夠他們討論上幾日夜了。


    至於吃了什麽,喝了什麽,都不重要了。


    月上柳梢頭,卻是沒人約在如此寒涼的黃昏後。


    陸家院子裏,燈籠搖曳,照的四周都是紅彤彤亮堂堂,眾人推杯換盞,高聲說笑,漸漸吃飽喝足。


    主桌上的老人們首先散席,各自被沒有醉倒的後生背著送迴了山上。


    有喝得半醉,平日同陸老大交好的後生就嚷著要鬧洞房。


    於是擁著不情願又緊張的陸老大往後院走,但是剛過遠院門兒,不等倒得喜房門口,就見丫頭和小花兩個穿的紅彤彤很是喜慶的小丫頭,分左右把守了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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