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瑜沒有再繼續站在原地幹看著。


    她覺得自己得做點兒什麽,必須得做點兒什麽,阻止這場鬧劇繼續下去。


    她找到阮琅的時候,阮琅正陪著使節聊天。阮瑜走過去,拍了下阮琅的肩膀。


    阮琅迴過頭,看見是妹妹,愣了一下後笑說:“阿瑜,你怎麽來了?”然後向使節介紹:“金參議,這位是我的妹妹。”


    阮瑜客氣一笑,“金參議。”


    金參議忙起身向阮瑜行禮,阮瑜頷首微笑,然後拽了下阮琅的袖子,“我有事情和你說。”


    阮琅點點頭,朝金參議道:“容我失陪一會兒。”


    阮琅跟著妹妹從看台離開,來到後麵的茶房。


    “咱們的隊伍裏,有人用下作的手段對付陸野。那個小紅花,他的球杖是帶暗器的,我親眼看見了。”阮瑜咬了咬唇,“不止小紅花,他們四個都是。”


    阮琅平靜的看著她。


    “哥哥。”阮瑜皺了下眉頭,“就任由他們胡鬧下去?”


    阮琅問:“他們為什麽對陸野出手?”


    阮瑜眼皮一顫,沒有迴答。


    “因為你。”阮琅說:“他們跟蕭元吉是一夥兒的。你跟陸野走得近,蕭元吉不高興了,才會找這幫人替他出頭。”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阮瑜難以置信的看著阮琅。


    比賽的人選是阮琅挑的,如果阮琅早就知道蕭元吉的計劃,卻還選擇讓小紅花他們上場,那阮琅的用意……


    “我不知道。”阮琅無奈,“我隻是挑選擊鞠技藝高超的世家子弟上場而已,接待高麗使臣是大事,我怎會不知輕重?妹妹,剛才第一局結束,你去看了陸野是不是?”


    阮瑜一怔,“……嗯。”


    “所以,你知道第二局他們為何會用上暗器了吧。”阮琅看著她。


    阮瑜瞳孔微微一緊,“這難道是我的錯?”


    “不能說是你的錯。隻是你跟陸野來往,會引起太多人的不滿:父皇、母後、蕭元吉,乃至朝中多數的朝臣,都不希望你與陸野來往過密。”


    阮瑜緊盯著阮琅:“哥哥也一樣嗎?”


    阮琅猶豫了下,點頭。


    阮瑜很久不開口,驀地笑了笑,眼神譏諷:“我真是不明白。別人做錯的事兒,繞來繞去竟然變成我錯了。也是,我做什麽不錯呢?你們做什麽都是對的,我做什麽都是錯的。”


    “阿瑜。”阮琅不滿的叫了她一聲。


    “我來找你,也沒有別的什麽事兒。”阮瑜語氣冷淡:“讓比賽暫停,換掉小紅花他們的球杖。”


    阮琅搖頭,“不行。”


    “為什麽不行?”


    “隻要賽場上沒有出事就不能暫停。”阮琅皺了皺眉,“這是規矩。”


    阮瑜氣笑了,“非得鬧出人命?”


    “阿瑜!”阮琅的語氣嚴厲了幾分,“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辭。”


    阮瑜收起笑,盯著阮琅看了一會兒,麵無表情點點頭,“行,我知道了。”她轉身走了出去。


    比賽進行的如火如荼。


    就剛剛那段時間,高麗追上來兩籌,雙方平了。


    “公主,剛剛侯爺的腰腹被劃了一道口子。”明珠難過的告訴她。


    “誰動的手?”


    明珠說:“榮虎。”


    阮瑜忽然停下來,目不轉睛盯著明珠問:“我這個公主,到底當的有什麽用?”


    明珠愣了,不知道說什麽。


    “算了。”阮瑜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


    腰腹的血流的有點兒多,而且在馬背上一顛一顛的,傷口時時刻刻都在疼,血根本止不住。


    幸好口子不深,榮虎的刀過來的時候他往旁邊避了避,隻被刀尖蹭了一條。


    本事沒有,陰招倒是不少。


    陸野朝閣樓下看了一眼,發現小姑娘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迴來了,站在那裏,踮起腳尖,衝他招手。


    陸野感覺視線一下子就清晰了。


    忽然之間,天地大亮。


    他甚至不覺得痛了。


    他笑笑,腿一夾馬腹,馬兒又快跑起來。高麗的隊員跟小紅花他們搶球搶的難解難分,他腳踩穩了馬鐙,站起來一揮杆,球就被他勾走了。


    他朝高麗的球門進攻,高麗人纏上來,小紅花他們也纏上來。小紅花幾個擊鞠不怎麽樣,追他跑的技術倒是不錯,很快一左一右圍著他。


    又來。


    陸野已經不耐煩了。玩陰的,他不是不會,隻是在這樣的場合,他不想,所以一直讓著他們罷了。


    但是榮虎球杖上的刀片再一次朝他過來的時候,他的耐性到達了極限。


    他看了一眼遠處的阮瑜,目光順勢盯緊了球門。這個距離有點兒遠,他不確定球能不能進,但即使不進也沒辦法了。


    他必須得收拾這兩人一下。


    陸野猛地一擊打在球上,明顯是朝著球門去的,但這個距離……大家都覺得進球的可能性不大。


    高麗人有點兒懵,球已經追不上了,索性停下來看。


    賽場鴉雀無聲,眾人的視線緊張的追隨著球。


    榮虎的刀貼著陸野的臉擦過去,沒劃到,小紅花的釘子又湊上來。陸野一手一個,他力氣大,直接把球杆甩在小紅花和榮虎的脖子上。


    兩人手中的球杖飛了出去,捂著脖子痛苦的倒在馬背上。


    陸野沒管他們,畢竟那麽多人看著,他不想搞得太難看。


    場上歡唿聲鋪天蓋地,陸野的球進了。


    聲浪一陣高過一浪。


    陸野卻隻看向他想看的那個人。


    阮瑜太激動了,她沒想到這種狀態下陸野還可以進球。她特意叫明珠端了把椅子來,站到了椅子上,朝陸野揮手。


    陸野看著她,人聲喧囂盡在世外。


    *


    小紅花和榮虎被陸野一棍子掄在脖子上以後就消停多了,之後專注著搶球沒太敢耍小動作。還有兩個依然對陸野鍥而不舍,陸野一胳膊肘搗在其中一個的腰上,又一巴掌糊了另一個的腦門兒,被糊腦門的那個差點栽下去。


    還是陸野拽住了他,並且告訴他:“坐好。”


    那人:“……”


    沒了四個擋路石,陸野連續進了三個球,中間高麗隻進了一個。


    比賽結束,大昭獲勝。


    陸野騎著馬迴到賽場外,突然感覺馬兒向下一沉,他沒來得及反應,直接被摔了出去。


    這一摔,把他身體裏蟄伏的疼痛都喚醒了,在身體各處叫囂。他摔得時候手臂撐了一下地,沒讓腦袋磕著,但因為力道太猛了所以手臂骨頭有點兒震。


    他翻了個身躺在地上,握了一下拳頭又鬆開,確定沒折了骨頭。


    周圍很吵,叫的、喊的,竊竊私語的,層出不窮。他覺得很煩,任由別人把他扶起來,也不睜眼。


    “陸野。”有一個很柔弱的聲音響起來。


    陸野睜開眼看見小姑娘眼睛紅紅的,小手顫抖著碰了一下他被血浸染的衣服,“你流了好多血啊。”


    他的衣服是黑色的,離得遠根本看不出來他流了血。


    連他自己都沒太注意。


    扶他的是他的兩個護衛。他的護衛已經把閑雜人等都隔開了,嚴密戒嚴,但是沒有攔阮瑜。


    阮瑜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難過。


    她很少會有非常深刻、非常強烈的感覺,情緒像是被封進了酒壇子裏,怎麽蹦也蹦不出去。但是現在不一樣,她看到陸野這一身血,真的慌死了,絕望、害怕,眼淚情不自禁的要掉下來。


    她必須得克製著,才能讓自己不要太過於失態。


    陸野拽住了她的手指,輕輕在她指腹上蹭了蹭,眼皮子垂著,隻留了一條縫隙,“跟我迴去嗎?”


    這話明明很不對勁,但因為在他神誌不清又渾身是血的狀態下問出來,就不顯得奇怪。


    而且還沒人能拒絕。


    阮瑜點了點頭,紅著眼睛,像個乖巧的小兔子。


    陸野腦子裏最後一根神經斷掉,徹底昏迷過去。


    *


    擊鞠賽鬧的實在有點兒大了,阮檢又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出來有人在耍手段,當即找了小紅花幾個去問責。小紅花幾個既是酒肉朋友,當然不會多有骨氣,沒多久就把蕭元吉給供了出來。


    蕭元吉死不承認,非說是小紅花他們誣陷。阮檢心裏當然清楚是怎麽迴事兒,但總要給蕭家麵子,此事沒有大做文章,輕罰揭過。小紅花幾個交給各家長輩自行迴去處置,然後罰蕭元吉去蕭家祠堂跪一天。


    因為這個,蕭元吉暫時沒來煩阮瑜。


    阮瑜在西涼侯府照看陸野。她也是今天才知道,陸野連個妾室都沒娶,府裏丫鬟很少,都是黃毛丫頭的年紀,根本沒照顧過病人。至於小廝們就更別提了。


    堂堂一個侯爺,竟然過的這麽糙。


    陸野因為她才遭受了此劫,阮瑜不好意思丟下他跑了,為了彌補心中的愧疚,幹脆親自照顧他。


    太醫來看過,幫陸野止住了血,又開了幾樣藥方,囑咐按時吃。阮瑜打發明珠瑩珠去煎藥,又叫了個丫鬟來幫陸野擦身。


    那丫鬟害怕極了:“侯爺平時都不許我們服侍沐浴,擦身……恐怕更不行吧。”


    那丫鬟怎麽樣都不肯,阮瑜隻好叫了個小廝進來,再三叮囑他小心,然後才出去等著。


    小廝出來的時候,端的那一盆血水,看得阮瑜是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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