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皇後,不,那個時候還是四皇子妃,還不懂什麽是“悔教夫婿覓封侯”。


    她沉浸在天降餡餅、雞犬升天中的喜悅當中,等到迴過神來,坐在富麗堂皇的大殿上,聽著下麵眾人山唿娘娘千歲的時候,才發現枕邊人,已經變成了後宮佳麗三千人的帝王。


    皇後本質上,隻是那種很普通的小女人,相夫教子,就那麽平平淡淡的過一生。


    從前在府裏麵艱難度日的時候,其實一般人很難想象,堂堂皇室子孫竟然也會缺衣少食,那個時候的日子雖然苦,但夫妻兩個齊心協力,兒女繞膝,總是能覺出出一兩分甜味。


    那個時候的她對於那些富貴的靚麗的生活,如果說沒有向往沒有不甘沒有渴望,那是假話,可是如今真的得到了,皇後卻又忍不住迴憶從前。那個時候沒有人會想起他們夫妻,隻有他們一家人,每天都為了填飽肚子而絞盡腦汁,但那幸福卻是實實在在的。


    他們一家人被倉促的推到最尊貴的位置上,分明富貴權勢都盡在掌中,皇後卻經常覺得無所適從。有的時候看著宮裏麵那些花容月貌的女子,看著遊走在她們之間的丈夫,她的心裏就會被嫉妒和恨意充滿,但午夜夢迴,想起從前的舊事,看著空落的枕畔,又是細細密密的悔恨。


    隻有對著一雙兒女的時候,她才能夠短暫的平靜下來,隻是那幾年貧苦的生活,還是在兩個孩子的身上打下了烙印,和那些所謂的天潢貴胄相比,他們無論走到哪裏總會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就像她這個皇後,在人好的時候也總是有人嘲笑她家世微薄,粗鄙上不得台麵……


    想起那些事,皇後看著麵前神情平淡,不卑不亢的女子,再看看坐在旁邊麵上帶了緊張之色的皇帝,突然沒了說話的欲望:“開宴吧。”


    於是宴會徹底熱鬧起來。


    有的妃子開始借著這個機會勾搭皇帝,媚眼如絲,這中秋節宴,並沒有邀請任何外臣和外命婦,也就少了許多顧忌,皇帝在女色上抵抗力一向薄弱,這迴也不例外。


    隻是,注意到那個狗皇帝出去之前還為難的看了看皇後和柳如煙的方向,沈玥又真心實意的被惡心了一把。


    不過皇帝走了,這殿內的氣氛又好了不少,雖然平日裏時候爭的厲害,但像中秋節這樣的好日子,眾人還是有一點默契,這會兒皇帝都不在跟前,也沒必要浪費這難得的,好宴好景好時光。


    就連因為想起從前的事情緒不好的皇後,也被這樣的氛圍感染,緩和了臉色,柳如煙於是趁著這個機會和皇後搭話。


    必須說,當柳如煙想討好一個人的時候,她就能夠很輕易做到這一點,幾句話下來,皇後雖然還是沒有什麽好臉色,但是兩個人起碼能搭上話了。


    坐在另一邊,看似說著小話,實則一直關注著這邊動靜的劉淑妃趙德妃吃驚不已。


    其實後宮眾人對皇後的印象都比較統一,皇後這個人,德行不足以壓服後宮,也沒那個手腕手段,氣量狹小愛吃醋……


    作為一個皇後來說,她有一堆的缺點,並不是合格的國母,但對後宮眾妃嬪來說,她們其實挺喜歡這樣的皇後的,大周朝對嫡室十分的推崇看重,這宮裏麵雖然是不最講規矩的地方,卻也是最講規矩的地方,拿住了一個妻妾之別,換一個硬氣一點手段高一點的皇後,她們的日子都不會那麽好過。


    皇後的後位之所以能坐的那麽穩,也有那些夠不上後位的妃嬪在背後保駕護航的緣故——換了其他人也不會更好,那還不如就讓皇後在那個位置上坐著。


    而且,雖然皇後對那些妃子們從來沒什麽好臉色,對後宮那些女人不喜,都是擺在明麵上的,卻也沒有真的下手暗害過哪個妃子皇嗣。


    但就是這樣,皇後也不是什麽好接近的人,人事部搞內私下裏的肮髒手段,對上那些得寵的妃子冷嘲熱諷落井下石是經常的事,日常就是陰陽怪氣,原本還有人想借她的路子搏一搏盛寵,但是都被撅迴來了。


    久而久之,這皇後和眾妃就形成了這麽一個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局麵。


    但現在竟然有人打破了這個定律,淑妃德妃就很驚訝了,雖然驚訝,但她們兩個也不敢冒然插話,這皇後的性子擺在那裏,雖然這迴對上賢妃是好言好語的了,但可不保證對她們兩個還是這樣,主要人家是皇後,說你兩句不白被說了?


    何必自討沒趣呢?


    雖然這樣,可是兩人的耳朵還是支起來了,想聽聽這兩人在說什麽。


    其實柳如煙和皇後也沒聊什麽不得了的話題,柳如煙雖然是抱了拉攏人心的目的來的,但這會兒子也太顯眼了,還是把事情交給碧水來的好。


    隻是既然來了,一個人坐在那裏,還是感覺怪傻的,那邊淑妃和德妃已經說起來了,看來看去也就隻有皇後能說說話了。


    女人之間能聊的話題,也無非就是那些,衣服首飾家長裏短,衣服首飾什麽的柳如煙其實不太講究這個,至於皇後,在出嫁之前她父親隻是一個四官,又出身寒門,至多也就是溫飽不愁,那些貴族間的講究,也就在進宮之前學了個皮毛。


    後麵被指婚給皇子,原以為日子就好過了,誰想就是個麵上光的,連溫飽都成了問題,那就更講究不上了。


    一個人是不感興趣,一個人是不了解,她們自然而然的跳過了這個話題。


    後麵就是一些家長裏短,別看皇後性情脾性都說不得好,但她是一個相當敏感的人,柳如煙這會兒吧,完全就是為了打發時間,這種不帶目的性的聊天,反倒是入了她的眼,還難得的勾起了皇後的談性。


    到了後麵,完全不用柳如煙再去想什麽話題了,皇後說著說著就上了頭,又說起從前在四王府的時候,那些事不說還好,說起來皇後的滿腔怨憤又迴來了,那桌上的酒是一杯一杯的往肚子裏灌,這酒一下肚,那些平時說不得的話,也就沒了把門,靠近上頭皇後的那一塊現下都安靜了下來。


    “……早知是這麽個沒心肝的……初嫁給他的時候,說什麽一輩子對我好,說要帶我過好日子,現在日子好了,反倒喪了良心……”皇後此時已經醉眼朦朧,一口老酒下肚,諷刺一笑,接著罵,“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們一家人又何必巴望這樣的富貴?到如今……白眼狼,負心漢!隨隨便便來個女人就鬆了褲腰帶的主!偏生還要裝的個正人君子披羊皮的模樣來……”


    眾妃:天呐!皇後真的醉的厲害了?不過說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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