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薪的腦袋被示眾沒多久,便教人認了出來,畢竟,這位年少廝混京中時,對外一直自稱國舅爺。


    “國舅爺”的腦袋被示眾,這可算得上等的談資了,茶餘飯後,不管是路人還是朝臣,全都不免點指議論。


    被議論的除了塗家,自然還有那位膽大包天的侯爺!


    “陛下!左武候這般行事,未免太不顧忌皇家顏麵!您,您萬不可再縱容其人了!”朝議上,諫官言臣紛紛上奏彈劾,希望安延昆能出麵壓製。


    “塗薪率眾襲殺當朝侯爵,這等罪名,朕隻究他一人已是天恩。”安延昆冷笑:“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何況是他!”


    “這,這畢竟沒憑沒據的,難保不會是——”


    “是什麽?左武候自導自演的嗎!”安延昆一拍桌案:“那五十三個人頭是憑空變出來的?光天化日當街襲殺!這到底是朕的帝都,還是賊人的老窩?!”


    “陛下息怒。”眾臣齊齊伏地。


    “都省省心吧!此事朕已經全權交由武侯查辦,塗易!”


    “臣在。”被點名的硬著頭皮出列。


    “朕暫且不追究你們塗家,但也隻限於這事情真的是塗薪一人所為,若是…你也休怪朕不念舊情了!”


    塗易惶恐道:“陛下!陛下明鑒!此事臣與族中真的都不知情!”


    “這些,你還是去和左武候說吧!好好配合,別犯糊塗!”安延昆起身走了。


    “退朝——!”


    小黃門尖細響亮的聲音,將本就軟了腿的塗易驚的直接坐倒在地。


    程致眸生不喜,嘴上卻還是勸道:“塗大人迴去還是好生約束族人吧,這武侯,可不是個好相與的!”頓了頓,“想要是非少,這心思,也要少些才行。”


    塗易忙道:“謝元輔大人提點!”


    “老夫這不是提點,是敲打!”程致說完,便就走了。


    塗易麵色難看,應付完同僚的勸慰與同仇敵愾,他便徑直出宮去了成王府。


    四皇子,成王安元禮,多病而低調,極少在外走動。


    “舅父怎麽有閑來我這了?”成王邊飼魚邊問道。


    “殿下可真是有閑情!”塗易麵沉似水。


    “不然怎麽?”趁著魚兒競相逐食,他抄起漁網,撈了個滿兜,“去做這網中魚嗎?”他咳了幾聲後,又笑了笑。


    “總不能坐以待斃啊!傳言那小兒錙銖必報,心機深重,他若是強行牽扯…”


    “舅父。”成王淡淡打斷他,“傳言到底是傳言,您和老七,還是安分些吧!”


    塗易搖頭:“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家族的榮辱才是最要緊的!”


    “您就不怕整個賠進去?”成王將魚放迴:“想保長盛,眼明心亮是必要的,至少要知道,什麽人不能招惹。”


    “如今可是人家惹上門來,你讓我怎麽辦?”


    “清者自清,慌什麽?”他掩唇咳了半晌,驚的塗易忙上前替他順氣。


    “您這身子,還是要多保重!”塗易不無可惜的道。


    他是最了解成王的,思謀卓人,聰慧多智,若不是被身體所累,皇子中哪會有人比的過這位?


    “老七不宜待在京中了,讓他去南境吧,我會上奏替他謀個安職的!”


    “殿下!”塗易急了:“七殿下還有機會!怎能這個時候離京?!”


    成王冷看他:“機會?您是想他步大哥、五弟的後塵嗎?”


    “怎麽會?內宮有容娘娘,外麵有家族,咱們完全有資本為七殿下爭一下啊!”


    “舅父還不明白嗎?塗薪之事不是偶然,也不是意外。”他語寒似冰:“這是有人在警告您安分!您可以繼續一意孤行,但老七必須退出來!”


    塗易正想反駁,下人卻來報,武侯登門拜訪!


    白笙這幾日一直閉門養傷,絲毫不理會外麵的風波與碎語,直到今日聽說朝臣們準備一齊彈劾他,他才跑去宮城外準備看個熱鬧。


    可今日的朝議卻早早結束,他到時,朝臣已經散的差不多了,看遍了那些臭臉,他正心情暢快的準備迴府,卻瞥見了匆匆出宮奔向成王府的塗易。


    於是,便跟著來了此處。


    “見過成王殿下。”白笙行禮。


    “白笙來了啊,這麽多禮做什麽!”成王朗笑,話語親近。


    客套過後,白笙道:“沒想到塗大人也在此處,還真是巧了!”


    塗易強擠笑容:“是啊!真是巧得很!”


    白笙點頭:“對,也省的我再跑一趟塗家了。”略一頓,他笑:“塗薪的事,我總要聽您親口說說才是,不然生了誤會,可就不好了!”


    成王靜靜看著,笑容適宜,毫無出言幫襯之意。


    塗易道:“那罪人離家已有五六載了,若論了解,侯爺倒不如去問問他的同袍。”


    “塗大人的意思是,無論他生了什麽事都與您無關是嗎?”


    “那是自然!”


    “這倒是和我之前猜想的差不多。”白笙笑了笑,“我想問的隻是,他在京時是個怎樣的人?以及,到底為何會做此事?”


    塗易愣了愣:“您不懷疑我塗家?”


    “一來,我與塗家並無死仇,二來,如果真的是塗家所為,又怎會用自家人?”


    成王笑了:“白笙是個透徹人,舅父多心了。”


    塗易想了想,還是講了起來:“塗薪從前極張揚,沒少打著皇親的名頭為族中惹禍,向來不為人喜,冠禮後,族中本希望他可以入仕,但他卻不依,堅決要從軍。”


    塗易歎了口氣:“各種緣由之下,族中隻好同意,但暗裏卻已經放棄了他,他自己應該也清楚,所以很少歸家,也很少與族中聯絡,甚至要不是看見了他的頭,族中都還以為,他尚在遠州。”


    白笙問:“他能做上陪戎校尉,塗家就沒出過力?”


    塗易神情古怪:“族中根本就沒覺得他能混出什麽名堂,所以他升任陪戎校尉時,族中還特意開了族會商論,並且給他去了封信,但卻並未收到他的迴信。”


    離家後另有所遇嗎?白笙沉思著,這塗薪,究竟是誰的人?


    成王忽問:“白笙,塗薪襲殺的目標,真的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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