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漫天,似星河燈陣,悠揚笛聲充斥暗夜幽穀。


    良卿四處觀瞧,也沒見人,低頭看了看自己,恩,又是孩子的身體。


    想起之前幾次都是見到人時,身體就不受控製了,良卿迅速站起,快步向著與笛聲相反的地方走去。


    可沒走幾步,她便停下了,若不遇人,這夢,豈不白做了?迴望笛聲傳來之處,她有些遲疑,卻還是走了過去。


    一步兩步,直至看到那人。


    白衣幽幽,青絲如瀑,僅是背影便堪稱絕世仙姿,良卿有些看癡了,除卻莫玄裳,她還從未見過如此佳人。


    那人赤足站於溪邊,螢蟲落滿身側,溪水濺濕裙裾,她卻似沉溺曲聲毫無所察,一曲應景的燈火闌珊,已至尾聲。


    良卿停住腳步,不忍破壞那美景,可有些人卻不這麽想。


    “這真是仙子臨世之景啊!凡樂都變為了仙音!”撫掌聲混雜著男子朗笑,自遠處的草叢中傳來,有人翻身坐起。


    溪邊女子收笛迴身,望向那處,卻並無驚色,道:“客聽了這般久,又何以要在這一曲將了之時出聲打擾?”聲如珠玉,清澈溫婉。


    “仙子到底是不解凡塵。”那人搖頭歎道:“方才,有音錯了。”


    女子愣了愣,問道:“哪個?”


    那人不答話,隨手自身側取過琴置於膝上,左勾右抹間,琴音倏然而起,正是方才那曲燈火闌珊的尾聲處。


    失去身體控製權的良卿,隻能遠遠聽著,卻真的聽出了不同之處。


    “五年前,藍倉入越,重譜燈火闌珊等數十曲,你奏錯之處,便是他改的。”男子收迴手,淡淡道。


    “藍大家所改之處,怎就是錯?”女子問道。


    “大家?不過是欺世盜名之輩罷了!”男子不屑,“樂曲得以傳世,首在綿綿相扣,曲意承合,那處本為啟明驀然迴首之意,卻被那廝改成了這鳥樣子!狗屁的大家!”他說著說著忍不住咒罵了起來。


    女子似蹙眉沉吟,半晌才福了一禮,道:“多謝公子指點。”


    就在這時,“姐姐你謝他做什麽!這人不僅孟浪還談吐粗俗,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身體快速跑過,扯著女子嚷道。


    “不可無禮。”女子似嗔責般,點指了下小良卿的額頭,隨即轉向男子,又是一禮,“家妹年幼,公子勿怪。”


    良卿心中一動,這是,自己的姐姐?


    “不妨事不妨事,我不會和小毛孩計較的!”男子起身迴禮。


    女子輕笑,拉過氣惱的小良卿就要離去,卻被男子疾步趕上前阻住。


    “敢問仙子名諱?”他做彬彬有禮狀。


    “商音。”


    “在下洛煜,洛河的洛,日以煜乎晝的那個煜!”見商音不言,他又道:“商姑娘來此可是為欣賞這螢蟲齊聚之景?”


    “關你什麽事!我們要迴去了!”小良卿扮鬼臉道。


    洛煜躬身,抬手按在小良卿腦袋上,邊搓揉邊咬牙道:“這孩子,真可愛!”


    將他的手拂開,商音道:“公子若沒有其他事,我們就告辭了。”


    “有事有事!”洛煜急了,可憋了半晌,也沒說出什麽事來。


    許是他窘迫的樣子太好笑,小良卿咯咯的笑出聲,商音也輕笑了起來,道:“要不公子再想想?”


    “不不,我就是,就是想再留你一會。”洛煜道。


    “留我做什麽?”商音有些奇怪。


    “看螢蟲!”他極認真。


    商音愣了愣,忽而展顏一笑,雖稱不上動人心魄,卻看呆了洛煜,他並非沒見過傾世佳人,可眼前人的笑靨,卻似能入人神魂。


    不知為何,商音留下了,與洛煜琴笛相和,奏了一曲又一曲,又席地閑談,洛煜講著遊曆諸國的趣事,她則言說著越國風物,直至天色漸明。


    “我們該迴去了。”她拉起意猶未盡的小良卿,轉向洛煜,“我還要送這孩子迴家,雖說曾遣人送信,不過一夜未歸,她的父母許該憂急了。”


    “這不是你妹妹嗎?”洛煜問出了良卿心中的疑惑。


    “不是,隻是受人之托,帶她來看這螢蟲罷了。”


    “那,你我什麽時候能再見?”他比小良卿還要不舍。


    商音邊走邊道:“有緣,自會再見。”


    洛煜頓住腳,沒再跟著,隻覺滿心的失落,直至她們走遠,他才好像想起了什麽,大聲問道:“商音,是你的真名嗎?”


    “錯的那音,是商。”她巧笑嫣兮。


    “那,那你到底叫什麽啊?”洛煜急了。


    “我叫——”


    頭疼的撚著眉心,良卿心中暗恨,每次都停在這種時候!那女子究竟是什麽人?還有洛煜,她歎了口氣,卻在側過頭,準備起身時,撞上了雙明亮的眼睛。


    白笙不知何時,竟睡在了榻上,正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瞧。


    睡意全無,良卿無奈道:“你怎麽睡到這來了?”


    “睡在那邊,看不仔細你。”他湊過來,將頭埋在她散開的發絲間,手也不安分的探過她的腰側,將她攬住。


    “你呀!臉皮怎麽越來越厚了!”良卿笑責。


    埋頭摩挲著她的烏發,他慢慢蹭向她的脖頸,將唇貼近,喃喃道:“臉皮厚,也隻是對你。”


    頸側被他的唿吸噓的有些發癢,她討饒道:“行了,小冤家,該起了。”


    “不起。”他又蹭了蹭,唇齒開合,輕咬了她一口,含混道:“再膩歪一會。”


    她被咬的身子一顫,慌不迭的推他,可手上卻半分力氣也沒有,隻得急道:“現在什麽時辰了?不是還要去校場嗎?”


    他正想答話,身後帳門處卻響起了重重的咳聲。


    紀長空背對著他們,沉聲道:“已經卯時了,你們還要磨蹭到什麽時候!”


    說者無心,聽著有意,急急分開的二人皆紅了臉。


    待他們整理好衣衫,紀長空才迴過身,冷冷道:“還未成婚,便同居一榻,成何體統?!”


    白笙紅著臉道:“不是那樣,我,我睡的那邊。”他指向那拚在一起桌案。


    “等迴城後,我去將小哥接迴來,商議一下你們的婚事吧!”紀長空說完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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