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九日,良卿再一次進宮,去見了“臥床不起”的莫玄裳,將那奇藥交給了她,並將計劃一一告知。


    待她走後,莫玄裳才輕聲問道:“師兄是何意?”


    富貴自梁上跳下,低聲道:“小爺說,齊白笙很可能起了疑心,讓你先按著對方的安排去做。”


    “可他們如果真的成功了怎麽辦?”


    “小爺隻是想讓你借這個機會脫身,我們會暗中盯著,不會讓他們真的將你帶走。”富貴皺眉,“你隻要記住,如果察覺不對,就見機行事,其餘的交給我們就好。”


    四月十二日,豔冠後宮的莞嬪“病逝”,無人察覺有異,而陸棲,則選擇了緘默不語。


    安延昆雖感傷紅顏薄命,卻還是依著對方的遺言,沒有將其葬在妃陵,而是特旨準其歸於山水之間。


    四月十五日夜,白笙一行人悄然出城,來到了莫玄裳的墳前,喚出了一直守在暗處的尚豐,得知沒有異況後,才合力將那孤墳起開。


    清盡浮土,將厚重的棺蓋推開,棺內莫玄裳安靜的躺在那裏,一身隆重的華服,各式陪葬品堆滿了棺槨,容顏雖毫無生氣,卻依舊惑人心神。


    將藥丸給她喂下後,眾人便默默等了起來,半刻鍾,一刻鍾,直到一聲輕咳響起,棺中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將她扶了起來,良卿問道:“感覺怎麽樣?”


    莫玄裳還有些沒迴過神,聞言下意識的提了下內力,可體內卻是空蕩蕩的,不禁暗自皺眉。


    白笙笑道:“娘娘暫時還是別妄動內力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莫玄裳四處打量了一番,“元康呢?他怎麽沒來?”


    “有些事,希望你能實言相告。”白笙道。


    她甩開良卿的手,向後退了幾步,又問道:“元康在哪?”


    “事已至此,你又何必明知故問。”白笙的神色冷了下來。


    莫玄裳又退了幾步,勾唇笑了起來,問道:“所以這是你設的局對嗎?”


    “難道你還真想和元康廝守終身不成?”白笙冷笑,“他不在這裏,你也不必再演了。”


    “真沒想到,當年城外偶遇的小郎君,竟有這般心計。”她笑吟吟的看向白笙,“還真是後悔,當初為何沒選你呢。”


    “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做這些?”


    莫玄裳沒有迴話,隻是將目光落在了遠處,那裏正站著元康。


    為了掙斷繩索,他的手腕已是血肉模糊,多日少食,他路上幾次跌倒在地,以致鬢發散亂滿身塵土,可他卻毫無所覺,隻是怔怔望著遠處的佳人。


    “為,為什麽?”他的聲音幹澀沙啞,“我不在乎你騙我,你如果能騙我一輩子,我也是甘願的——”


    “別犯傻了。”她譏誚笑道:“你不過是顆棋子罷了,發揮自己的效用後,就會被丟棄,哪裏來的長久?”


    她的語氣姿態,以及說出的內容,都似利刃般,生生的割在了元康的心頭,其間的蔑視更如迎頭冷水,對方,不過當他是個可以利用的裙下之臣。


    元康緩緩向她走去,白笙等人沒有攔阻,隻是悄然將莫玄裳的退路盡數封住。


    他每走一步,眼中的光亮便碎了一分,直至走到她身前,他已如活死人般,毫無神采。


    抬手想要撫上她的麵頰,卻在還沒觸碰到時便被躲了開,元康苦笑,自懷中摸出了一物遞給了她。


    “你從前,總也不肯收,今日你我將要分別,可能此生都不會再見,你能,把它收下嗎?”


    緋色如意,上刻喜樂安康,是他出生時安延昆所賜,多年從未離身。


    莫玄裳搖頭,隻是冷冷的看著他,元康又笑了笑:“也罷,你不收,那此物也沒有意義了。”說完,他便運力將其捏了個粉碎。


    白笙皺眉,正想開口,卻見他再次將手伸進了懷中,這次,是匕首,並抵在了自己喉間。


    “你這是做什麽?!”延熙喝問道。


    “我知道你們想問清她的來曆和目的,我也知道,我不該胡鬧。”他目光溫柔,“可我卻不願她受逼迫,所以,讓我最後任性一次吧。”


    他轉向莫玄裳:“你走吧,走的遠遠的,從前說過的天高海闊,我不能陪你一起了,你一定要珍重。”


    她皺眉,不解的問道:“為什麽?你不恨我?”


    元康不答,柔和的笑了笑,將手伸向她:“來,我帶你出去。”


    見紀長空搖頭,白笙隻得道:“今日若是放走她,無異於放虎歸山,你確定要這麽做嗎?”


    “白笙,你可以為了阿良去抗旨,我又為何不能用這條命給她謀個生路呢?”


    “安元康!你以為你的性命比雲晉的安危更重嗎?!”延熙怒喝,快步上前。


    元康搖頭,匕首割進皮肉,哀求道:“她隻是個弱女子,您就放過她不行嗎?”


    白笙忙扯住延熙,邊暗暗對紀長空打手勢邊道:“沒人想要她的性命,隻要她將自己的身份,和做這些事的目的都說出來,我保證放她離去。”


    元康不禁看向莫玄裳,眼中盛滿了期冀,可對方卻毫無動搖之色,他正想開口,卻忽聽莫玄裳叫道:“小心!”


    身後勁風襲來,沒等他迴頭,手便被人製住,匕首也被奪了下來,正是紀長空。


    眾人快速圍了上來,元康跪地道:“七叔,就當侄兒求您了還不行嗎——”


    延熙沉著臉一腳將他踢開,斥罵道:“我沒有你這種侄兒!尚豐!把他給我帶迴去!”


    見元康被拉走,白笙對紀長空示意了下,後者則向著莫玄裳走了去,可剛走了兩步,他便猛地停住看向遠處。


    寒淵出鞘,將襲來的箭矢掃開,他低喝道:“都小心些!對方人數很多!”


    數不清的箭矢擦著莫玄裳周身射向眾人,箭雨中,她看向了元康,眼中有複雜,還有幾許歉意,隨即緩緩向後退去。


    元康笑了,笑的很開心,沒有在乎四處飛射的箭矢,隻是對著那道倩影揮手作別,利箭臨近,他也沒有躲,而是對她無聲的道:“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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