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算子還是被丟了出去,好在萬貫見他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也沒用太大的力氣。


    不顧街上行人紛遝而至的怪異目光,天算子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雪,搖頭苦笑道:“這怎麽好不容易說了迴真話,還沒人信了呢,罷了罷了,癡兒莫悔...”


    說罷,他便頭也不迴的走出了這人潮如海的西市。


    “小爺,這天算子頗有些古怪,他說的話雖不可盡信,但也不可全然不信啊,您為何不問明了再趕他走?”嚴輔沅有些不解的問道。


    熾樓掀了掀眼皮掃了他一眼,淡淡迴道:“因為他的下一句話,一定會是什麽狗屁的天機不可泄露,問不出什麽的...”


    聽到這話,嚴輔沅不由有些遲疑的開口道:“小爺,您說這人...是真的可以算盡天下事嗎?”


    熾樓唇角一挑,冷笑一聲道:“騙三歲孩子的把戲你也信?什麽算盡天下事,他隻不過是比旁人消息靈通些罷了,整日間隻知裝神弄鬼的,此次想來他又是不知從何處,聽到了什麽風聲,便跑來訛我!”


    “......”嚴輔沅覺得同熾樓這個不敬天地、不禮神佛之人討論這些,實在是沒什麽意義,於是轉而問道:“那咱們要不要做些防備?”


    聞言熾樓不由沉默了下來,雖然他嘴上時常說天算子是個神棍,可心中卻也知此人最多是誇大其詞,倒是不會虛言相欺。


    略一思量,他吩咐道:“傳信讓富貴來京都。”


    “可他當年不是在西洲城與那寧王交過手,還傷了對方嗎?萬一被認出來了...”嚴輔沅有些遲疑的說道。


    “無事,那個廢人現在又動不了武了,隻要富貴不當著他的麵出手,他上哪認去?”熾樓擺了擺手,有些煩鬱的道:“行了行了,你也該迴洵王府了,以後若是沒有重要的事,咱們還是少碰麵吧,省的被人察覺到。”


    半月後,一直活在眾人對話中的富貴,終於來到了京都的城門前。


    隻見他大約二十歲出頭的樣子,一身皺巴巴的棉衣,雖似有些不合身一般的,緊緊箍在他身上,可卻是將他的身形,勾勒的很是挺直,白皙的麵上帶著淡淡的拘謹與靦腆,看向前方人潮的眸中,也滿是局促之色。


    站了片刻後,他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向著身邊走過的一個婦人拱手一禮道:“請問,您知道西市怎麽走嗎?”


    待富貴到達歸雲分號的後院時,最先發現他的,不是熾樓也不是萬貫,而是金子,隻見它猛地自熾樓的懷中跳出,向著院中飛撲了過去,口中同時還發出了四不像的嗚嗚之聲。


    富貴彎下腰將它抱起,欣喜的撫著它的皮毛道:“這麽熱情啊,是想我了嗎?”


    卻沒想到,他話音還沒落,金子便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尖利的牙齒刺透了棉衣,幾近皮肉。


    “......”抬手將金子甩開後,富貴惱怒道:“小爺說的對,你還真是個沒良心的,你這還真把自己當狗了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金子最是不待見你了。”熾樓邊說著邊走了出來,重新抱起了金子繼續道:“小富貴啊,怎麽這般久不見,你還是這麽討狗嫌啊。”


    聽到這話,富貴整個人都垮下來了,之前的那些拘謹、靦腆,全都被他身上忽然冒出來匪氣,給一衝而散了。


    他跳著腳道:“它根本也不是狗啊!還有小爺您能不能不叫我富貴,這聽起來也忒...”


    他那個俗字還沒說出口,便被熾樓一句話噎了迴去“怎麽也比你之前那個槐花要強吧。”


    隨即,熾樓又自我感覺良好的繼續道:“再說了,你看發財、萬貫、還有你嚴大哥,誰也沒嫌棄過我起的名字啊...”


    聞聽富貴來京,特意前來相敘的嚴輔沅,一隻腳剛踏進內院,便聽到這樣一句話,不由整個身子都僵了僵,隨即麵上一苦。


    聽到腳步聲,熾樓與富貴齊齊向嚴輔沅望去,各自開口喚了一聲。


    “進寶,你來了啊。”


    “進寶哥。”


    嚴輔沅極力穩住心神,麵上一副‘我真是怕了你們’的神情,苦笑道:“這天寒地凍的,咱們還是進屋再敘吧。”


    ......


    “小生富貴,見過白笙公子”


    白笙上下打量了麵前這個,看起來很是靦腆的青年幾眼,心中卻怎麽也無法將,小生這個自稱,與富貴這個名字聯想到一起。


    見白笙一直將目光轉圜在自己身上,遲遲沒有接話,富貴不由尷尬的咳了咳道:“日後還要多叨擾白笙公子了。”


    白笙這才迴過神來,想著留一個也是留,留十個也是留,於是便道:“富貴小哥在府中安心住下便是,若是有什麽短缺,直接找阿良就好...”


    此時,消失了半月的天算子,正佇立在一座府邸前,微微發著怔,順著他的眸光望去,便可見那府門的匾額之上,赫然寫著少師府三個字。


    沉吟了半晌後,他還是提步向那府門走去,到了近前後,自懷中掏了許久,天算子才取出了一張,已有些髒兮兮的紙。


    將它遞給門役,和顏悅色的道:“勞小哥前去通稟少師大人一聲,就說故人來訪。”


    那門役聞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他一身破衣爛衫,笑容略帶...猥瑣,怎麽看也不像是,會和自家主人有舊的那類人。


    想到這,門役自是不敢接那張紙,也不敢放他進府,客客氣氣的行了一禮後,他迴道:“這位...先生,我家大人今晨便進宮了,您看...”


    門役的意思是府上主人家不在,您還是請迴吧,可他還是小瞧了天算子,聽門役這話,天算子直接一撩衣袍下擺,坐在了府門前,昂首笑道:“那我便在這裏候著。”


    “......”


    大概是因為主人家的家風比較好,府中門役的待人接物之禮也是不差,見外麵冰天雪地的,天算子穿的又很是單薄,那門役便默默的端了個炭盆來,置在了天算子身旁。


    又開口勸了一句“我家大人還不知何時歸府,這寒冬臘月的,先生還是別等太久了。”


    天算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後,說道:“多謝小哥,小哥是個有善心之人,日後必會有福報的。”


    那門役卻隻當他是在說好聽話,並沒有放在心上,笑了笑後,便轉身迴了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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