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看著像大耗子一樣,下爪子真是不留情啊。我看杜草包的身上沒好地方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半夜敲寡婦門,被人家撒潑撓了滿頭滿臉呢!」


    「哈哈,就是,就是!」


    當然也有知情人忍不住顯擺一下他的消息靈通,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們不知道,今日這事說不定是杜草包咎由自取呢。我三姨姥姥家的表舅母的外甥女的隔壁鄰居就在衙門裏當差,據說杜草包橫插一手,搶了老熊嶺的山地。人家本來都下了定金,就等著換紅契了,結果杜草包直接強買過去了。」


    「啊,這可真是強買啊!」


    「對啊,老熊嶺窮苦,先前那買主隻能是陸家了?」


    「正是,」那人笑著拍手,「聽說陸家很惱火,陳記布莊的掌櫃從中牽線,也是氣的不成。我還琢磨陸家會怎麽辦呢,告官還是忍下這口氣。沒想到…嘿嘿!」


    「就是這話,陸家不動手,杜草包這也遭殃了。他也不看看老熊嶺是什麽地方!我小時候淘氣,我娘都說,再淘氣就把我扔去老熊嶺喂熊!」


    「可不是,那可是兇地,杜草包這次被抓撓幾下還算好的,若是被熊按住…哈哈,那可熱鬧大了!」


    眾人議論紛紛,平日杜草包沒少在城裏作威作福,比真正的衙內公子都要囂張,如今他倒黴,眾人自然是樂見其成,於是也瞬間把這個笑話傳遍了全城。


    隋師爺一家住在府衙後邊的巷子裏,平日府尹老爺若是召見,很是方便。


    這也是杜有才有事沒事就去府衙晃一圈兒,作威作福的原因,實在是住得近,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這會兒,隋師爺剛剛代府尹老爺處置完差事,正是端了紫砂小茶壺,一邊品茶一邊聽著小曲的時候,卻是突然見得寶貝外甥同血葫蘆一般被人抬迴來了。


    他嚇的差點兒扔了茶壺,一疊聲的嚷著,「這是怎麽迴事?誰動的手?」


    這一瞬間,他幾乎把所有對頭多想了個遍,但無奈平日實在結怨太多,外甥也不是一隻好鳥,倒是猜不出仇家是誰。


    杜有才這會兒見了舅舅,得了靠山,也不怕疼了,一個翻身就犯下了門板做成的擔架,抱了舅舅的小腿就哭開了。


    「舅舅,你可要替我報仇啊!嗚嗚,我差點兒就讓人家整死了!」


    「到底是誰把你打成這樣?」隋師爺想要扶起外甥,卻又不敢下手,實在是外甥滿身的傷痕瞧著太嚇人了。


    「嗚嗚,舅舅,我以為我要去黃泉尋我爹娘了呢!您一定要給我報仇啊,就是老熊嶺那些刁民。他們養了那些什麽黑獸,放出來咬我!」


    「老熊嶺?」隋師爺倒是知道外甥搶了老熊嶺的山地,打算訛詐一筆銀子。這事說起來也是他點頭同意的,病外甥在外邊欠了賭債,家裏老妻不肯拿銀子還債,無奈之下,他也就隻能默許外甥自己去尋銀子了。


    在他看來,老熊嶺不過是一群未開化的野人獵戶,沒有任何根基,隨便嚇唬一下,這事就成了。


    沒想到,居然能讓外甥這般狼狽迴來。難道老熊嶺出了什麽厲害人物?


    他正琢磨的時候,極有眼色的管家就帶了大夫進來了。


    黑掉的抓撓撕咬雖然不致命,但針織起來確實麻煩。要剝去衣衫洗淨傷口再塗藥,而杜有才這一路跑迴來,血跡同衣衫都幹了,要剝下來就需要用鹽水浸透,於是,屋子裏鬼哭狼嚎和咒罵聲,真是此起彼伏,聽得整個隋家上下都是清清楚楚。


    隋夫人帶了兒女盡皆裝了個聾子瞎子,該讀書讀書,該做針線做針線,完全沒有過去探看的意思。可見對杜有才這個表兄弟是多麽厭煩。


    但隋師爺作為親舅舅卻是不能不管啊,往小了說,他要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姐姐,往大了說,這事處置不好,可是要傷到他顏麵。


    杜有才的貼身小廝忍著滿身的傷痕,跪在地上一五一十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


    待得聽說自家外甥把二百兩的山地要了一萬兩,甚至還要霸占陸家姑娘,隋師爺真是想狠狠給他兩巴掌。就是訛詐也總得有個訛詐的規矩啊,這般哪裏是訛詐,明顯是把陸家人逼迫的拚命呢。


    今日這些襲擊外甥的小獸,即便是山林裏的,興許也是陸家做了什麽手腳…


    不說隋師爺那裏如何想著給不長進的外甥出氣,直說老熊嶺上眾人狠狠出了一口氣,都覺痛快。但轉而想起杜有才的身份,又都提起了心。


    待得出了土坯房,男女老少們都是沒有離開。


    老馮爺幹咳兩聲,對著陸老爹說道,「老熊嶺自來是上下一體,雖然大夥兒都沒什麽本事,但隻要有用得上的地方,一定開口喊一聲。就算最壞結果,也不夠是大夥再往山裏搬一搬,隻要還有打獵的本事,就餓不死。」


    「多謝老馮爺,多謝各位鄉親。」


    陸老爹帶著小米兄妹齊齊給眾人行禮,心頭溫暖之極。


    患難見真情,這樣的時候,村人寧可離開經營生活了多年的家鄉,也要護著陸家。


    這份情誼,又怎麽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明白的。


    馮簡雙目掃過村人同陸家幾位,眼底也是溫暖一片。高仁難得沒有跳腳鬧騰,老楊也是笑眯眯點著頭。


    村人們見陸家老少這般鄭重行禮,都是有些不好意思,撓撓後腦勺,連連擺手,末了各自散去忙碌了。


    打井的打井,砌石頭的砌石頭,給土豆地拔草的拔草,忙碌而又有序。


    陸老爹沉了臉,免不得訓斥閨女,「這麽大的事,你居然還想著瞞騙我?你一個姑娘家,能怎麽處置這件事?」


    說罷,他就拍打兩下袖子吩咐大兒,「套車,我要去府衙告狀。」


    陸老大雖然憨厚愚孝了一些,但對自家老爹的本事還是很清楚的,於是嘴裏應著,眼睛卻盯著妹妹。


    倒是陸老二直腸子,開口就攔了老爹,「爹,你就是一個秀才,去府衙告狀,人家府尹老爺也不見得會見你啊。再說了,那師爺興許正要給外甥出氣呢,直接把你抓起來,我還要去劫獄…」


    「啪!」不等他說完,惱羞成怒的陸老爹就一巴掌拍了過來,「死小子,你跟誰說話呢?我不去告狀,那你去啊?還嫌棄你爹是個秀才,有能耐你考個舉人迴來啊!」


    「我才不考,我看書頭疼,讓老三去考,他一定成。」


    陸老二難得聰明一次,迅速躲到了妹妹身後,末了又拉了不在家的三弟頂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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