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十三沒迴,宋念念卻像是話說盡了,超出他預料的寂靜。


    “你碰了十七了嗎?姐.姐。”江十三眸色波動,終於開口,卻是忍不住攥著宋念念手臂,向她吃醋。


    可她還是沒應。


    江十三垂眸,就發現,宋念念趴在他身上,因為失血過多,直接暈過去了。


    “姐.姐?”江十三慘白了臉,慌張抱起她。


    .


    太醫們魚貫而入。


    江十三守著。


    解開染血的龍袍,才能看到她心口的傷,觸目驚心的,在她皙白的身上,像是破碎的桃花。


    彩玉,“十三王爺,陛下身體本就不好,以前傷過肺腑,秋冬之季,常常咳嗽。如今倒好,心口又多一道!要不是陛下體質是不會留疤的,您現在看到的,這種傷疤,她估計背上肩上,到處都是!”


    “王爺是不是奇怪,為什麽沒人抓您問罪?是陛下,她進來前,就已經下了口諭,倘若她有意外,任何人不得為難您……”


    彩玉說完走了。


    宮裏再次陷入沉默。


    那種突然間被人拎著,狠狠打一巴掌的感覺,讓他臉上火辣辣的。


    被手下帶走那天,江十三肩膀和心口的箭傷,足足也養了一個月。


    等江十三醒來,宋念念的西北軍,已經攻進京城,打入皇宮。


    江十三救下慶國公府的嫡女,那個曾經羨慕“三娘”,想像宋念念一樣,找個高大婢女的貴族女郎。


    她被流民侮辱了清白。


    江十三答應幫她報仇,沒多久,嫡女自殺了……


    江十三幫她報仇:


    可是,讓慶國公府失去一切的是西北軍。


    殺死慶國公一家,對慶國公府嫡女下手、把她玷汙的,卻是慶國公府一直忠誠的江國皇室殘部……


    原本是同朝為官的官員,誰知國難當頭,惦記的是讓人妻兒!這些官喪盡天良,江朝僅僅兩代,在老皇帝包庇下,根兒已經爛透了!


    蘇容嫉妒心強,她跟讓人生了孩子,買通國師說她孩子是天降瑞子……百日宴,用了一百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嬰兒,做了血池,供給“太子”養命!


    如此冷酷無情,沒有宋朝,也有齊朝、秦朝……


    .


    江十三這些年,一直以“反宋複江”名義,把這些殘部召集來,統統斬殺。


    殺手樓清理這麽多年,終於把這些人清理幹淨!


    而江十三,終於在血氣中清醒過來。


    人們都說,偌大國家改了“宋”,女皇勵精圖治,冷淡威嚴,雖是女子,但她更是不可多得的明君!


    而正巧,江十三又聽到有人說,要找和畫像上相似的男子,送進宮裏去,向女皇爭寵……


    .


    “姐.姐。”


    江十三攥著宋念念的手。


    彩玉和彩菱退下。


    隻把空間留給他倆。


    “母後!”腳步聲從外傳來,那急匆匆的,直到踏進這宮殿裏,才放慢下來。


    “殿下,殿下……”身後太監追著他。


    終於跨進門檻,太監在他身後噤聲。


    宋玦那玄袍小小身影,扶著門,怔怔看著江十三,抬步,跨過來。


    “你在外麵候著!看著,沒孤命令,誰也不許進!”小太子迴頭,惡狠狠命令。


    再轉過身,他望著江十三,咬著牙,嬰兒臉上含著淚,又一步步走到江十三跟前,桃花眸帶著恨盯著他,厲聲道,


    “為什麽要傷孤母後,你走!”


    “走得遠遠的!”


    “孤沒有這樣的父……”


    突然止聲。


    是江十三望著他,大手伸出,在宋玦頭上輕揉了。


    之前還在懷裏抱著,說話還不太清楚的,如今小小的,卻已經能獨當一麵!


    “福寶兒。”


    微啞的聲音,江十三剿殺亂黨,多次陷入絕境,聲帶就是那時候壞的。


    “等你母後好,我就走,離你們遠遠的,再不打擾你們,好嗎?”


    一劍穿心。


    再深的恨,也消了。


    大概是沒在最好的時候,遇到最適合的人。


    如今,宋念念已經得到她想要的一切,福寶兒也很好,他不該打擾他們。


    “不!”


    宋玦死死盯著江十三。


    “誰許你走的?”


    “你傷了母後,必須以身賠罪!母後說了,做錯事就要改!你拋妻棄子,還有理了不成?!”


    那泛紅的眼,緊抿著唇,四歲的小宋玦小臉上繃得緊緊的。


    “福寶兒……”


    小人兒突然不管不顧,直接衝進江十三懷裏。


    江十三身體驟然間僵硬,後來,又不免慢慢放鬆身體,讓宋玦抱他更舒服點兒。


    “乖福寶兒,不哭。”長臂把宋玦護著,一點點哄,像是小時候一樣。


    .


    他輕輕拍著福寶兒的背,像迴到很早前。


    那時,宋玦才兩歲。


    宋念念忙著經商,暗地招兵買馬,小人兒打擾宋念念,哭鬧不休,委屈得纏在她身旁。


    為了不打擾宋念念,江十三把福寶兒帶走。


    讓他哭夠、哭累,再帶他去看看外麵世界,折一些花兒、草兒,編成花環,給宋念念帶迴來。


    .


    可有一次,江十三帶著福寶兒捉螞蚱,把螞蚱串在草梗上,帶迴去給宋念念玩兒。


    結果,小人兒趁江十三沒注意,小肥手裏藏了一隻超大的竹節蟲,見到宋念念咧嘴笑。


    把竹節蟲放在宋念念手心,那幹巴巴的、體型巨大的,把本來就怕蟲的宋念念嚇得半死……讓福寶兒屁股上結結實實挨了宋念念幾下。


    福寶兒哭得滿眼淚花,鑽進江十三懷裏,一晚上不願意理宋念念。


    可第二天,又黏黏糊糊的,找娘、找娘……


    ……


    “爹爹。”


    宋玦有生子丹輔佐,生來聰慧。那些事他都記得。


    雖然不知道大人間發生了什麽,但是,他清楚知道,他現在必須想辦法把江十三留下來,母後才能更省力,把爹爹追迴來……


    “嗚嗚,”宋玦垂著桃花眸,喪氣小狗似的抱著江十三,悶悶地撒嬌說,“母後為你,整日茶飯不思,福寶兒也日日想你。”


    “母後傷了,福寶兒在這宮裏,沒一個親人了。秦將軍和謝師,待我極其嚴格。那些臣子,看母後年輕貌美,日日吵著給母後納王夫。他們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福寶兒!莫再說了。你爹爹,他想走,就讓他去吧。”宋念念裝作剛醒,明明虛弱,還偏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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