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陌叮囑了那赤腳大夫出門後對任何人都不能說起戚若的脈象,之後便讓一護衛給銀子將人送走了,轉頭又對另一護衛吩咐,讓他們去之前的城鎮再去請問醫術好些的大夫來。


    可護衛頭領卻是不肯了:“爺,這……不若我們往前走,過了這山,再走一段兒應該就能到一小鎮了,到時候再……”


    祁陌目光銳利,冷冷瞧著護衛頭領道:“我雖許多事兒記不清了,但這路還是記得的,不走個一日哪裏有歇腳的地兒?”


    他見護衛頭領低著頭一副不敢多言的模樣,又譏諷一笑:“怎麽?我們是你們的囚徒嗎?看個大夫也不行?我迴去後得好生問問王爺了。”


    護衛頭領自知身份,不敢太過強勢,隻怕到時候真得罪了祁陌迴去不好同仁親王交差,隻好派人去請大夫了。


    祁陌怕戚若餓著,又叫灶房準備了些清淡的吃食,這才又迴身又進了屋子,打算守著戚若,不成想她竟是醒了。


    祁陌心中大喜,疾步走到了戚若床邊坐著,將她的手輕輕握住:“媳婦兒,你醒了啊?身子可還有什麽不適的?渴不渴啊?我去給你倒點熱水來。”


    戚若似有些恍惚,聽了這話也隻是呆愣愣地看著祁陌忙碌的身影,待得喝了水也久久沒有答話。


    祁陌見狀,突的想到了戚若暈倒前同他說的話,極盡溫和地問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我們是夫婦,你可以同我說的,我也可以為你分擔的。”


    他伸手幫戚若捋了捋跑到麵頰上的秀發,又道:“若是你現今想說的話。”


    戚若渙散的目光終於聚集了起來,帶了些光,良久,才緩緩開口道:“媚姨,之前同你說過的那個媚姨,我見到了,就是臉上畫滿紅痘的那個。”


    祁陌還真沒想到自己挾持個人也能挾持到自家媳婦兒的熟人,這緣分還真是妙不可言啊。隻是饒是如此,自家媳婦兒也不該這樣啊。


    “她同你說了什麽嗎?”頓了頓,他又補道,“關於戚家的。”


    戚若猛地抓緊了祁陌的手,臉色愈發蒼白:“她說……我不是戚家的孩子,娘……娘當年被送到青.樓之前……就有了我……”


    祁陌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他也算是明白戚若過不去的那個坎兒是什麽了。之前她還能怨戚仁,說同樣都是他的孩子,他怎能如此不聞不問?如今卻是沒立場了。


    “從一開始就是我們母女虧欠了他們家,若不是因著我……他也不會丟了官位,我也總算是曉得娘為什麽要我委曲求全了……”


    戚若忍不住了,眼淚就順著麵頰滑了下來,滾落到了枕頭上,直至消失無蹤。


    祁陌見不得戚若這樣,遲疑著問道:“媚姨……能信嗎?”


    戚若點了點頭:“媚姨待我們很好的,她以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一直護著我娘和我。她既然如此說了,便是真的。她還說我娘親去那地兒之前是有個傾心良久的愛人,我……就是因著這樣我娘才想要留下我的。”


    “就是這法子也是媚姨想出來的,就連診脈的大夫也是媚姨去打點的,這才將我娘懷我的日子說得吻合。是我對不住……”


    祁陌從來都曉得戚若是個善良、心軟的人,何況如今又曉得了自己的身世,多內疚自不必說,怕是心頭還覺著這麽些年戚家待她不好也情有可原了。


    “可這也不能構成他們傷害你的理由啊。”祁陌似歎息似無奈,“戚家的人不曉得你不是戚仁親生的,可他們待你有一絲憐惜嗎?並沒有!”


    他上床側躺著,輕輕地戚若攬進了自己懷裏,一下一下地輕撫著她的秀發。


    “人心都是偏的。我無法諒解他們什麽髒活累活都給你幹,動輒還有打罵,我覺著你為他們那個家做了不少事兒了,就算是我買個丫鬟也不見是什麽活兒都要做的啊。”


    不論男人還是女人的活計,戚若在戚家時全給幹了——上山下地、煮飯洗衣,還要陪著戚仁去給人看病。


    “我知曉你愧疚於毀了戚仁的前途,可他這樣的不一定就走得遠啊,說不得還是福呢,官場哪裏是那麽好混的啊。”


    戚若現今是鑽進牛角尖裏去了,隻覺是自己的錯,哽咽著道:“有因必有果,天道好輪迴。若不是因著有了我毀了他的前途在前,後來戚家人不定也不會這般待我。”


    祁陌沒想到戚若竟會這般想,對著她頭一次黑了臉。


    “阿若,你說的什麽話啊?戚仁那是性子懦弱!就算你真是他親生的,宋氏待你再不好他也不會多說什麽!至於宋氏及她那兩個女兒,更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戚若是頭一次聽祁陌這般說話,抬起頭愣愣地瞧著他,一時忘了抽噎。


    祁陌見戚若這般,知曉自己方才語氣太重了,連忙服軟道:“是我不好,話說重了。”


    他伸手捧著她的臉,額頭貼著她的額頭,才又道:“我是著急啊。不過沒事兒的,到了元京後我就去向皇上求個恩典,求他將戚仁的舉人身份給恢複了,也算是補償他一二了。”


    戚若淚眼婆娑地點了點頭,半晌,情緒平複些了,才拉著祁陌胸前的衣衫,撒著嬌道:“方才是我言重了。我也覺著他們有些壞心眼兒,可是啊,當得知我不是戚家的人後好像他們對我做的一切壞事我都沒有怨恨的由頭了。”


    她又喃喃道:“還了好,盡早還了他們也算是兩不相欠了。”


    祁陌見戚若情緒好了些,又問起了她身子的狀況,聽她說都算好後他又想著自己是不是多疑了,畢竟當時林大夫也沒多說什麽,要真有什麽林大夫該是會同他們說才對。


    隻是多請大夫來瞧瞧總是好的,萬一真有什麽事兒他隻怕自己會悔恨終生。


    祁陌想著戚若該餓了,便起身喚人送些吃食來,好在這迴戚若沒吐了,他吃著也舒暢。


    用完飯沒多久大夫便來了,戚若想著祁陌方才的反應,知曉這其中怕是有什麽事兒,可大夫在這兒也不好多問,就任他為自己把脈了。


    大夫把完脈後隻說戚若一切都好,隻是有那麽些跟常人不一樣,但脈象有時平穩有時起伏,皆是常事,隻讓兩人放寬心。


    祁陌卻覺著這大夫說的是狗屁不通,這哪裏能放心?都跟尋常有孕之人不一樣了!


    戚若也算是曉得祁陌在擔憂什麽了,聽了大夫的話也不禁皺了皺眉。


    可兩人並未當著這大夫多說什麽,待人走了,戚若才道:“我是覺著身子沒甚爽利的,就是嗜睡,還有孕吐,要不待到了元京再請大夫來瞧瞧?”


    她現今肚裏揣著崽,也是不敢怠慢自己這副身子的。


    祁陌自是再讚同不過了:“迴了元京後找幹爹的老朋友來看看,信得過些,也有由頭將信給他。”


    兩人商量好了便也不拖延了,就要同護衛頭領商量明兒一早就趕路。


    可誰成想連日來的暴雨使得山體垮塌,將前麵一段兒路給阻了,是誰也過不去,就連之前吵嚷著要走卻被拐去土匪窩裏的人也都隻有留下了。


    眼見著大半日過去了,衙門那邊還沒喊人來清路呢。


    祁陌著急,護衛頭領也著急,在得知這事兒後立時就派了人去衙門通報,連他們的身份都拿出來壓人了,這才迫得他們今兒就派了人趕來,隻是人來時天兒都要黑了,隻好明早再動工了。


    這兩日事兒多,戚若沒來得及吃安胎藥,祁陌就想著今兒晚上是一定要去給她熬一碗的,卻是被她給阻了。


    “既是身子有些不對勁兒暫且就不吃了,是藥三分毒,雖是安胎的,並不是一定都要日日吃的,也不是那般金貴的人,況我也覺著自己身子這幾日好多了。”


    祁陌深知戚若的話說得在理。


    前段兒吃安胎藥是因著戚若突然暈倒,又要趕路,怕她身子撐不住,這會子確實沒甚必要了,畢竟她身子似乎有些特殊,若是跟這安胎藥相衝,倒是適得其反了。


    隻是兩人沒想到一護衛竟是將安胎藥給熬好端來了。


    “拿去倒掉吧,之後都不必再熬了。”


    護衛聽了祁陌的話很是驚愕,甚而有些慌亂,幾乎在祁陌說完這話後就下意識地問道:“為何?”


    這反問反而使得祁陌驚了驚,仁親王教出來的人不會這般不懂規矩,起碼這一路來他們都很懂規矩。


    祁陌的記憶現今已恢複得差不多了,常年身處危機四伏之地的敏銳直覺告訴他,事情不會這般簡單。


    而那護衛顯也發現自己僭越了,忙垂頭認錯。


    祁陌一雙眼如鷹隼,緊緊地盯著他,直看得他心虛,這才微微笑道:“無礙,隻是我媳婦兒如今身子大好,她又是個大夫……”


    他刻意將“大夫”二字咬得極重,就見護衛下意識捏緊了手中的托盤,似在忍耐著什麽,這才又若無其事地接著道:“總覺著是藥三分毒,就說如今不必再吃,先停個幾日。不過,這藥我還是拿去給她喝了吧,明兒就不必熬了。”


    他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麵前的護衛,就見那護衛在他說完這後半段話後整個身子都放鬆了不少。


    他眼中冷意更盛,一手端著托盤,一手將房門給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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