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有地基的房子不過一月餘就能建好,戚若他們家的房子要另起地基,是修了兩個多月,卻是石頭村沒有的漂亮。


    修好了之後戚若又去城裏尋了木匠打了幾套櫃子並一套桌椅來,連院兒裏的花草都種上了,就等著祁陌迴來後搬家了。


    一家人是一定要齊齊整整地,那樣才圓滿。


    隻是戚若一家子還未等到祁陌迴來就聽說了孫秀才過了會試成為貢士的消息。


    從元京傳信到這兒來得大半個月了,怕是孫秀才這般光景已經參加完了殿試。


    孫家娘子是又喜又憂,就盼著自家娃子能一舉奪得進士,不過能考上貢士就很是了不得了,也足夠大夥兒好一陣巴結了。


    能不巴結嗎?有些人考一輩子也不見得能得個貢士,偏她孫娘子的兒子就考了一迴就過了。


    不說能不能中進士,就算是貢士也是一飛衝天了,是他們一輩子都不能企及的。


    這些戚若聽一耳朵就罷了,也不會有多大感觸,她就想著祁陌能早些迴來,平平安安地迴來。


    而祁陌快要迴來的時候戚若收到了馮管事托人送來的信,說是馮娘子生了個女兒,要滿月了,讓她過幾日去吃滿月酒。


    她這才驚覺自己是忙昏了頭,馮娘子有了身孕後她就去看了一迴,之後再未去過,隻怕她娘在天上看著該怪她了。


    她同王大娘商量好,逮了隻家中養的老母雞先去看望了馮娘子一番,陪她說了許久的話,後來孩子鬧將起來要喝奶了她才告辭離開了。


    到得街上,戚若沒有立時迴去,而是拐去了首飾店,她打算給那孩子買個長命鎖。


    她挑了許久,終於選中了一塊銀子做的長命鎖,可家中才修了房子,又置辦了許多東西,已沒多少餘錢了,總不能當真花幹爹幹娘的銀子。


    可小桃姐姐待她有恩啊。


    其實也不算買不起。


    咬咬牙,戚若還是將那塊長命鎖給買了。


    算算日子祁陌也差不多該迴來了,她出了首飾店後又去了碼頭。


    左右今日將大多事情都給推了,家中又要幹爹,也不擔心突然有病人找上門來,她就想著在碼頭多等等,沒成想竟是瞧見了趙炳成。


    她是聽說過的,如今的趙炳成已洗心革麵,可也沒有從官的意願,反而入了商,憑借著家中勢力,加之自己的頭腦,倒也做得不錯。


    戚若不知為何,突地覺著這世間原是如此美好,人總也向陽而生的,就像她,有了愛的人,就連等待都是不怕的。


    “祁……娘子,你在等祁陌兄弟?”


    戚若迴過神來,詫異地抬眼看向趙炳成,不知自己戴著鬥笠這人怎麽就認出來了,不過一瞬又恢複如常。


    “趙大公子。”她對著趙炳成見了個禮才答道,“我估摸著阿陌這幾日就要迴來了,正好我也來了錦州,我就來碰碰運氣。”


    趙炳成點了點頭,一時不知該如何接下去了。


    他當時一眼認出了戚若,上前來搭話卻是暗自鼓了許久的勁兒。


    “我還欠你一聲抱歉呢。”趙炳成苦笑了下,倏地又正了顏色,對著戚若便是一揖,“當初是在下的不是,不是簡單一句少不更事就能推脫的,是在下混蛋,讓祁娘子遭罪了,在下在這裏賠不是了。”


    這一拜讓戚若明白趙炳成這是打算徹底放下了,她嘴角笑意也真切了幾分,語調微帶俏皮地迴道:“確實混賬。”


    她見趙炳成腰又往下壓了壓,還打算賠禮道歉時卻搶先開了口。


    “人道浪子迴頭金不換,可女子若是犯了錯再迴頭卻仍滿目指責,就算沒有亦是。若是當時真被你得逞,多年後道來,於你而言許是樁風流韻事,於我們女子而言卻是一生的傷痛,被人認為不守婦道。”


    她臉上再無一絲玩笑。


    “你的道歉我收下了,我卻是無法原諒你的。你該道歉的也不止我一個,望趙大公子以後能克己守禮。”


    趙炳成還來不及說話就被一道爽朗男聲給打斷了:“媳婦兒!”


    戚若驚喜迴頭,向著還站在船上的人揮揮手。


    不多會兒,船終於靠岸,祁陌也不管旁人眼光,幾步跑下船就將戚若抱起來轉了幾圈,嘴裏還道:“媳婦兒,真是想死我了。”


    “家裏的房子都修好了,就等著你迴來一起搬過去住呢。”


    戚若也很是歡喜,緊緊抓著他的手臂道。


    兩人旁若無人地訴說著對彼此的思念,趙炳成在一旁很是不知所措,心中被苦澀填滿,最後轉身默默去了另一頭盯著自家工人卸貨了。


    祁陌見趙炳成走了,更是高興。他方才可是瞧見了,這人還想著搶他媳婦兒呢,況這人的過去是劣跡斑斑,離他媳婦兒是愈遠愈好。


    兩人溫存了一陣,祁陌終於想起了還有卸貨這事兒。


    戚若不想一個人迴去,幹脆就在一邊兒等著。


    不多會兒,跟祁陌一起做生意的那位東家找來的工人就來了,還好個個都是手腳麻利的,卸貨很快。


    但偏就有人嫌慢了。


    這碼頭就這麽大,趙炳成那邊有好幾艘貨船在那裏停靠著卸貨,祁陌這邊又有好幾艘,碼頭一時沒了甚空隙,他們後來的自然就隻能在後麵等著了。


    可後麵那支船隊偏不,鬧將著要祁陌讓他們先去卸。


    要說為什麽他們不敢喊趙炳成騰位置?那還不是柿子要挑軟的捏,祁陌可不就成了他們眼中好欺負的!


    祁陌眯了眯眼,細細打量了那支船隊一番,旁人都以為他不會讓的時候他還真就揮手讓了。


    戚若有些擔憂,扯了扯祁陌的衣袖。


    “那支船隊的來頭很大嗎?”


    祁陌點了點頭:“鍾家,後麵有趙知州撐腰,據說再往上還有人。”


    戚若明白了,也覺著這種人不惹為妙,但……


    “總不能一退再退?若是以後生意做大了,他覺著你們阻了他的財路,那該如何?”


    “我在想法子,要麽跟他搭上線,要麽徹底打垮他,讓他起不來。跟他這種人就是與虎謀皮,還是得抓他把柄。”


    戚若雖很是擔憂,但她幫不上什麽忙,就隻能默默支持他。


    還真別說,瞌睡來了就有人遞枕頭,祁陌隻要一謀算,總有人送上門來。


    這不,鍾家派來的管事說的話就很是耐人尋味了。


    隻聽那管事對著搬貨的漢子們一通狐假虎威,見一漢子閃了兩下身子,當即便訓道:“幹什麽?幹什麽呢?要是這貨沾了水我看東家不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什麽貨物不能沾水?米糧?


    這時候正好有一漢子扛著貨物下船來了,跨過船的時候還踉蹌了一下,祁陌正好在一旁,就上前一步搭了把手,這一幫他就察覺不對了。


    手下的觸感決計不是米糧!


    收迴手,他不禁撚了撚自己的手指,有些粘稠。


    他漫不經心地背過身去聞了聞,一股海腥味!


    他心中一凜,他們在販賣私鹽!


    鹽這東西向來是由官府把控的,就算是皇商也沒法子分一杯羹,遑論錦州的商人呢。


    這東西要是捅出來可就大了去了,怪不得這人能同上麵的人有交集,這販賣私鹽的利潤可不小啊。


    這可不單單是要扳倒鍾家的事兒了,販賣私鹽,炒高鹽價,百姓隻會苦不堪言。


    “媳婦兒,你先迴去吧,或者你先去馮管事家裏等等我?我這邊估計還有得忙的。”


    戚若覺出了祁陌的不對,怕自己成了他的負累,隻揪著他的衣袖憂心叮囑他小心些便一步三迴頭地往馮管事家去了。


    祁陌想著他們這時候反正也不能卸貨,他幹脆跟人交代了兩句就跟著那支船隊押貨的人離開了。


    他得去瞧瞧他們到底將東西放在哪裏了。


    隻見那群人將貨物搬進了鍾家的倉庫裏,外麵有許多人把守。


    這倒是真的,最危險的地兒反倒是最安全的地兒,誰會想到鍾家會將私鹽就藏在自家庫房呢?


    隻要他們一天不出事,就沒有人會來查,相反,這樣還能更好地看守。


    祁陌又在那兒呆了會兒,可越呆越覺著不對勁兒,身後好像有道視線一直盯著他!


    他猛地往身後看去,牆頭樹上,能藏人的地兒都沒看見人。


    他想了想,不能在這兒耗下去了,立時起身又迴到碼頭督促著自己這邊的人將貨給卸了,本想轉道去馮管事家瞧瞧戚若,叮囑她兩句的,但想了想那個可能躲在暗處的人,隻得作罷!


    他幹脆直接去了鍾家倉庫外麵守著,待到半夜那些個護院最鬆懈的時候悄聲潛進了鍾家倉庫。


    他手腳麻利地開了好幾麻袋貨,都是一般的貨物,沒甚問題,可再往後看卻不是了,借著月光,那鹽白得晃人!


    找到自己想要的他也不再多做逗留,抓了把鹽塞到自己荷包裏就打算出去了,沒成想,這時候卻是突然闖進來一黑衣人。


    “剛才你就一直跟著我,你到底是什麽人?”


    那人自是不會迴答祁陌的問話,但也沒有對著祁陌動手,而是徑直去拉開了倉庫的門,理所當然地驚動了門口的護院,但他功夫顯然很高,不多會兒就踩在屋頂上逃走了。


    祁陌沒想到那人會來這招,反應過來已阻止不及,忍不住暗罵一聲,轉身也要逃,可偏巧這時候他被人發現了。


    “這裏,這裏還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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