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天氣晴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一片,倒是個好日子。


    王大娘和林大夫就趁著這好日子成親了。


    王大娘是再嫁,況也四十多歲了,也不講什麽排場,那些個虛禮也是能免則免,不然反要被人笑話了去。


    林大夫不介意,可她是不想招惹那些個是非的。


    她和林大夫就各穿著身紅衣裳,在院子裏一起招唿起了客人。


    林大夫家中沒有老人了,王大娘更是沒有了,就請了些村裏的人來,但也很是熱鬧了,除了些禮節,別人有的兩人也是一樣不差。


    真是好一片歡欣,這時候反倒人人都道王大娘是好福氣的。


    甭管這是不是客氣話,王大娘都笑眯眯地應了。


    兩人歲數擺在那兒,自也沒人鬧洞房了,吃過晚飯大夥兒也都迴去了,就剩幾個同戚若家關係好的,或是受過他們家中恩惠的留下來幫忙收拾。


    但戚若也沒虧待了他們,一人端了碗灶房裏剩下的沒動過的肉菜給他們。


    尋常人家一年到頭都見不到肉,怕也就除舊迎新那兩日有些肉,家裏兄弟姊妹多了還得搶著吃。


    這會子戚若給他們拿了肉菜,還是沒人動過的,他們自是高興萬分的,也沒怎麽推辭就端迴去了,還人人稱讚了他們家一番。


    要曉得,這尋常人家辦席他們去幫忙都隻能分得一份剩菜,都是桌上大夥兒吃剩合著一起的,要真像戚若他們家有這種沒動過的肉菜是早被藏好了,也就戚若這般實誠了。


    這廂了卻了王大娘和林大夫成親的事兒,就該說蓋房子的事兒了。


    林大夫首當其衝,直接就拿出了自己多年的積蓄來蓋房。


    戚若和祁陌自是不肯收的,說是他們該孝敬兩人的時候了,況他們手中的銀子也夠修一座瓦房了。


    林大夫也是個固執的,愣是要給兩人,說是他們是不是跟他見外,不拿他當幹爹。


    這話又引得王大娘對他好一陣笑罵。


    戚若連忙說了好些好話哄人,是師父也不叫了,跟祁陌紛紛改口喊幹爹,後又說兩人積蓄隻夠修一座瓦房,之後還得他們拿銀子出來開夥食他才鬆了口。


    最後林大夫也沒再將這筆銀子自己給收著,而是全數給了王大娘。


    祁陌見了,笑道:“幹爹,您是想找由頭將銀子給幹娘收著吧。”


    林大夫笑瞪了祁陌一眼,又起了旁的話頭。


    “我聽你們幹娘說你們打算就在旁邊地裏再起一座瓦房?”


    戚若頓了頓,點頭道:“對,雖說另修地基是耗時了些,但我們現今住的這房子還算是牢固,也可留著,當個念想也好啊,到時候兩個院子打通了,看著就更大了。要再有客人來也住得下,再留間來做藥房。”


    林大夫若有所思地捋了捋他的胡須,道:“是啊,留個念想也好啊。”


    也不待戚若和祁陌害怕他介意,就聽他又打趣道:“到時候人多了也住的開啊!”


    戚若羞惱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祁陌倒不為所覺,反倒調笑了迴去:“是啊,那幹爹可得加把勁兒,我還想要個弟弟妹妹呢。”


    王大娘瞪了祁陌一眼,又反手迴去擰了把林大夫的手臂,低聲訓道:“咋開自己兒媳這種玩笑呢?真是為老不尊!”


    林大夫覺著萬分委屈:“我這不說的實話嘛,況我又是個大夫,這有啥好不能說的……”


    事情商量好了,就是出去尋人換地兒的事兒了。


    他們旁邊倒是有兩塊地,一塊是房子後邊的菜園地,小得很,修不得房子,但他們旁邊那塊地就不一樣了。


    那塊地跟戚若想的房子的大小差不離,最為重要的是那塊地裏還長有一棵十來年的大樹。


    那大樹長得分外茂盛,到時留在院子裏,再在樹下麵砌個石桌並四個石椅,夏日裏就在樹下麵吃飯,是愜意得很。


    戚若是這樣打算的,可並不是說旁人就肯了。


    “哎呀,戚大夫啊,如今大家都稱唿你一聲戚大夫,是非常敬你的,我也是,但這地啊我還真不能換給你。”


    曹家娘子擺了擺手,話說得客氣,拒絕得也很是堅決。


    戚若早知曉事情會這樣,已做好勸她的打算。


    “嫂子,我也是敬您的,隻是我幹娘那屋子甚好,就想著留下來到時候打通也還是可以住人的,旁人有盧嫂子他們住在那邊了,就隻有你們那塊地是鄰著我們家了。”


    曹家娘子將手頭的針線活放了下來:“你們要另起一塊地,還得重新打地基,那得多耗費銀子?何不就將你們幹娘那房子拆了,加固一下,再換上瓦片好了。”


    “那到底沒有新起的牢靠,老房子留著也好,還是可以住人的。”戚若頓了頓,又將話頭拉了迴來,“既然嬸子不願意換地,那賣給我們如何?價錢好商量。”


    曹家娘子眼神有了一瞬的鬆動,又拿起針線活做了起來。


    半晌,她終是為難地開了口:“還是不行啊。戚大夫,嫂子也不瞞你,那塊地是我給我娃子留著的,就想著等他長大了來修房子的。”


    曹家娘子的娃子才多少歲啊,不過六歲的娃子,就算要分家不定都是十多年後娶了媳婦兒的事兒了,那時候什麽光景誰都不曉得,這番話不過是托詞罷了。


    當然,戚若自是不會這般說。


    “嫂子,這以後的光景誰曉得啊?那娃子我看是個機靈的,現今也在鄰村的學堂去讀書了,往後定然是有出息的,不定就在錦州城裏買上院子了,哪裏還會在家裏修啊?”


    說來,自從孫秀才考上舉人後村子裏就掀起了一股子送娃子去學堂讀書的熱潮,不論家中多難,對娃子都是殷殷期盼著的。


    戚若這話是說到了曹家娘子心坎裏了,語氣也不免有了些鬆動。


    “話是這樣說,誰知道以後呢,這不我們總也要給娃子留些東西的,有備無患嘛。你也曉得那塊地如何,離村子又近,離河邊又近,什麽都好,種菜也是極好的啊。”


    “還有那樹,是我嫁給你大哥那時候種的,也是個念想,我舍不得。”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戚若也不好再勸,隻得待明兒再來問問。


    迴到家中,戚若將事情同王大娘說了說。


    王大娘冷哼了聲:“那樹都十來年了,哪裏是她嫁過去的時候種的,分明就是自己長起來的,他們看著長勢還不錯,就不時澆澆水,給留下來了,想著以後好乘涼。”


    “後來也不知哪個道士來說,說他們家那棵樹是棵好樹,好好養著可以保佑他們家興隆,他們家之後每年就要去給那樹磕頭,還要趁晚上,當人不曉得般。”


    這事兒村裏許多人還真是不曉得,但王大娘就住在這兒,有一天晚上正好撞見了,也就曉得了。


    “這要家族興隆啊,有一小半是看老天給的運道,有一大半還是得靠人力,靠自個兒!就算老天顯靈了也不會落到不作為的人身上。”


    王大娘這話說得實在,有多少人辦不到的就寄托在求神拜佛上,可這世上苦難的人那麽多,就算有神又哪裏忙得過來啊。


    “那這事兒就難辦了,隻怕是說服不了曹嫂子了。”戚若不無憂心道。


    祁陌點了點頭:“實在不行我們就去找別的地兒來修房子吧,曹嫂子他們家那樣的,除非是家裏真出了什麽事兒,是求樹也沒用的,那樣怕才能醒過來。”


    祁陌說的是實話,是一點旁的心思也沒起,奈何曹家娘子他們家偏就那般倒黴,不過第二日他們家娃子就出事了。


    原是曹家娘子和她丈夫在那地裏幹活,娃子就在一邊玩兒,被樹根給絆了一跤,摔得是頭破血流的,嚇得他們當即就抱著娃子來找戚若救治了。


    當日林大夫因著趙家之請去了錦州城裏,幸而戚若沒跑遠,隻是同祁陌在外麵瞧地,看看哪裏比較適合建房子。


    兩人差不多要敲定的時候曹家娘子就趕了來,她拉著戚若就要走,戚若不明所以,忙將人拉住了。


    “嫂子,你這是怎麽了?”


    曹家娘子隻以為戚若因著她昨兒的話耿耿於懷,不願出手搭救自己的娃子,眼眶子一紅淚水就滾了下來。


    “戚大夫,是我不對,要是你真將我兒子救迴來了我給你做牛做馬也行,我把我們家地白送給你都行。”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兒啊,戚若也來不及向曹家娘子解釋,徑自往家裏奔去。


    到得家中,她立時叫祁陌去拿了葛布,又給人上了上藥,先將血給製住,這才停下來把脈,還好,不算多嚴重。


    “目前看來是沒多大問題的,就是失血過多,但畢竟是磕到腦子了,還得他醒來再瞧瞧,你們也別著急。”


    曹家娘子淚珠子這下子更是包也包不住,嚇得腿一軟,就跪了下來。


    “戚大夫,我兒子……我兒子是要考秀才的,不能傻,不能傻的……你救救他啊,救救他……”曹家娘子聲淚俱下,“我有了兒子之後就該將這棵樹砍了,不該再奢望旁的……”


    曹家娘子這兒子是好不容易有的。


    當時她嫁給她丈夫一年多了肚子都沒起色,她婆婆著急,找了許多大夫來看都沒多大用,後來就走偏門,去請道士來看,道士就讓他們拜那棵樹,說是對他們家有助益,卻是不知這助益能有多久,要虔誠,但也別過於貪心。


    他們那時候就日日去拜,沒兩月她就開始孕吐,大夫一瞧,說她是有一個月的身孕了,他們就當是那樹顯靈了,此後更是虔誠得不行。


    如今兒子也要死於這棵樹了,曹家娘子是悔不當初,隻覺是他們家過於貪心了。


    那丈夫卻是聽不得這話,斥道:“什麽跟什麽啊,這跟神樹有什麽幹係!”


    “當初那道士說了,不要過於貪心,大抵就是我們月月求,觸怒了神樹,我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你是娃子都不要了嗎?”


    她丈夫重重歎了口氣,偏過頭去不說話了。


    戚若不欲再聽他們吵,也沒了好脾氣,冷冷道:“這兒還有病人呢,你們真想你們娃子好就別吵,要吵也出去吵!”


    曹家娘子也不敢再多說什麽了,抽泣聲都給壓了下去,隻心有戚戚地看著自己躺在床上的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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