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還在自顧自的敲著麵前的小鼓,我定睛細看,才發現那小鼓形似一個石墩子,鼓身上刻有不少張牙舞爪的人形怪物。


    鼓聲不似點將、助威那般急促激進,卻有著獨特的節奏,快慢有序,攝人心魄。


    這是……煉魂術?


    我運氣穩住髒腑的傷勢,仔細體會起來,要說煉魂術,我自信不弱於任何結丹期修士,而且我隨著鼓聲所受到的攻擊是實打實的靈力造成的衝擊,要說不是煉魂術,這些重擊在我身上的“鼓點”又怎會憑空出現?


    那石磊敲鼓閑庭信步,那麵石鼓也絕非地階靈寶,這是什麽功法?


    “王道友,同為妖盟修士,而且你為我妖族修士所做的事……我本無意重傷你,可,你實在太強了,得罪了!”


    石磊緩緩開口,我這才聽出他敲這麵鼓似乎也不似表現出來的隨意,他的壓力,也不小!


    隨著石磊說完,不等我接話套套近乎,隻見原本浮在石磊麵前的“小石墩”瞬間變大數倍,一個“大石墩”“騰”的一聲落在他腳前地麵,而他手中原本如筷子的鼓槌也立時變的如臂膀大小,石磊毫不猶豫的甩開膀子敲了起來!


    “佟佟佟,佟佟佟,佟佟……”


    鼓點越來越急,使我苦不堪言,隻覺自己如同撐飽的沙袋般,被一個壯漢連續奮力捶擊,隻一會,我又吐出心頭鬱結的鮮血,不覺間,我的口、眼、耳、鼻氣孔皆流出血來……


    這樣的傷勢在普通人身上已是將死的前兆,可修士又怎會是普通人?石磊也深知這一點,但見我如此,他如同受到鼓舞般,敲的更賣力了。


    麵對奮力敲鼓的石磊,我忽然發覺我的五行法罩已經被消耗了大半靈力,我終於明白了,這絕非煉魂術,說到底還是靈氣造成的傷害,隻是這遠程法術是如何繞過了我的五行法罩,直接將傷害加至我的肉身內腑,這才是他所謂“石鼓崩神訣”的神妙所在。


    最初他那一通亂拳,肯定有什麽秘技藏在其中。


    這門功法若是遇上一般防禦法罩之類的法術,必能穩操勝券,因為一般法罩之類的防禦法術的原理皆是禦敵於外,一旦被來襲破入法罩內部,那其中修士便隻有躲閃亦或憑肉身實力硬接這破防而來的遠程法術、法兵……


    當然隻要法罩的防禦機製起到了作用,破防的法術、法兵的威力多少會受到法罩類法術的消耗,因此施展法罩類法術的修士,一怕對手攻擊太強,法罩防護不足,二忌對手欺近身來,防護法罩根本起不了作用。


    石磊這門功法奇就奇在他明明在你法罩法術的範圍之外,確能直接施法傷及我肉身,而且是自內而外的傷害!


    若非我的五行法罩不同於一般法罩類法術,此時我早敗了,在他最初的敲擊下我便一敗塗地,那樣的重擊加至內腑,若非是醉心煉體術的體修,根本抵受不住。


    我雖隨大力金剛門有了些煉體底子,後來改進的五靈罩衣訣對肉身強度的提升也十分顯著,但我絕對是一名氣修,不管是五靈築基訣、五靈珠,還是在七脈玄圖中領悟的五行輪轉大法,皆是氣修路子。


    我能撐到現在,全憑五行法罩的防禦機製,它並非大多數法罩類法術那樣構建出一個靈氣組成的“硬殼”,而是一個實心的,由內而發,直至法術覆蓋的範圍之內,皆由五行輪轉大法的法理占據,或者叫領域更為恰當些,在我所施法的領域內,攻來的五行之力,都會被五行法罩內中的靈氣化為與之相克的五行之力抵消或削弱。


    我之所以還站著,就是隨著石磊那石鼓聲加身的靈力重擊,仍在五行之內,乃是純純的土屬性靈氣,而我之所以重傷,無非是不防這傷害自內而出罷了!


    當我想明白了這一點,便連忙就地盤腿而坐,手中桃柳法杖橫在雙膝之間,閉目凝神控製五行法罩,使其縮到最小範圍,堪堪罩住自身身形,形成了一個五彩華光流動的罩衣,五行輪轉之力如此集中在我身上,頓覺內腑的傷勢不再加重,漸漸有恢複的勢頭。


    好你個石磊,隻要你的靈力破不了我五行法罩的極限,任你敲破石鼓,休想再傷我分毫!


    石磊自我盤腿坐下便發覺了我的變化,但他似乎並無餘力阻止,隻是更加賣力的敲著麵前的巨大石鼓。


    “咚,咚,咚咚,咚……”


    彈指間我已睜開雙眼,此時的石磊早已大汗淋漓,上身武士服早被一身鳳筋虎骨撐破,強肌如同嵌在光山上的石塊般,棱角分明,如雨的汗水順著肌肉間的溝壑緩緩下落,一路上冒著淡淡的熱氣……


    石磊的鼓錘早不在點上,此時他氣喘如牛,不甘心的鬆脫鼓槌,雙目圓瞪,死死盯著我。


    “唿,唿~不,不可能!唿,唿~”


    我緩緩起身,看著石磊這副脫力強撐的模樣,心中不禁有些感慨,他這門奇術若是沒遇上我的五行法罩,還真是大殺器啊!


    “石道友,修仙一途不可能的事可不多,就像你這門奇術,我實在想不通你是怎麽通過那通亂拳把傷害施加在我內腑。”


    我持杖而立,隻覺渾身疼痛,隨意的掏出一枚丹藥服下,痛感稍緩,桃柳法杖中傳來絲絲清涼,緩緩滋潤著我的五髒六腑。


    在桃柳法杖,為何隻能在事後療傷,要是……唉!不能太貪心啊。


    我正等石磊認輸,卻不想異變突起!


    “喝!”


    石磊大喝一聲,麵容扭曲起來,他痛苦的仰麵倒下,連滾幾圈後,一個身形比之前大了數十倍的石頭巨人坐了起來,如同小山一般。


    石磊這是,化為本體了!


    “石道友!勝負已分,何必如此呢?”我無奈道。


    “哼!我靈力耗盡,王道友也好不到哪去!喝!”


    巨大的石頭人還坐在地上,卻掄起一雙巨掌朝我砸來!


    “轟隆!”


    我忍著五髒六腑的巨痛,從他遮天蔽日的指縫間閃至空中,看著不惜化為本體形態與我拚命的妖修,心中隻有感慨,石道友,你想跟我比恢複能力,真是搞錯了對象。


    妖族修士憑借其遠超人族的體魄,其本體往往如妖獸般強橫,尤其是很多化形的妖族本體都是兇獸、精怪,全憑肉身之力也遠勝一般人族修士,石磊就是賭定我身受重傷,發揮不出結丹期的實力,這才不惜自降身份以期擊敗我。


    當著這麽多修士的麵前,一個化形的妖族修士化為本體精怪,即使贏了我也免不了遭人非議,可惜石磊還是心懷僥幸……


    “石道友,你還要執迷不悟麽?”


    說話間我已腳踏桃柳法杖浮於半空,兩手各蓄起一枚緩緩增大的五靈珠,毫無疑問,我的傷已經不足以影響我接下來的施法,全憑本體精怪的形態,石磊現在最多不過是四、五級妖獸的實力,絕無翻盤的可能。


    暴怒的石頭巨人眼中精光閃爍,漸漸清晰,終於發出一聲沉悶的歎息聲:


    “唉!我敗了……”


    我的五靈珠早已收放自如,雙手隨意一甩便散去了已經蓄至拳頭大小的五靈珠,桃柳法杖重新被我拿在手中,人如一片落葉般輕盈著地。


    隨著石磊認輸,賽場的禁製隨之解除,我感受著周遭嘈雜的低語,卻發現麵前的石磊仍是本體石精的模樣,心下恍然,原來他靈力耗盡,已無餘力維持人形。


    看著石頭人略顯局促的眼神,我淡淡一笑,取出一枚我剛才吃下的還靈丹扔給石磊,看他還在猶豫,我忽然想起當日鄭燎化形時的情形,又朝他扔去一件寬大的披風……


    石磊深深看了我一眼,服下丹藥後麵露驚喜之色,我心中暗歎,老鬼煉製的丹藥哪怕再普通,也總能體現他丹王的技藝,這恢複效果不知比一般的還靈丹好多少倍!


    石磊很快便化為人形,露出健壯的身體,腰間纏著我給他的那條披風。


    “多謝王道友,在下心服口服。”石磊抱拳道。


    “嘿!承讓承讓,這次運氣站在我這邊。”


    我淡然一笑,注意力卻被場上一處還未散去禁製的場地所吸引。


    原來我與石磊還不是最後一對分出高下的對手,距我稍遠一些的地方,還有兩人正在鬥法,陣法禁製中,廝殺的二人渾然不覺外界幹擾,猶自拚殺。


    我定睛一看,卻是惡來和馮驍龍的比鬥。


    “王道友,傷勢如何?”


    “哦!沒事,正在恢複,已無大礙了。”


    鄭燎朝我緩緩走來,已經結束比賽的修士並未離開,都在場上關注著還在進行中的鬥法,我與石磊的比賽,似乎隻吸引了鄭燎駐足觀看,其他完賽的修士都盯著另一邊惡來和馮驍龍的比拚。


    或者應該說,大家都是去看馮驍龍的……


    惡來此時十分瘋狂,渾身上下血跡斑斑,似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隻是他仍舊血氣旺盛,對於馮驍龍攻來的劍招他似乎不甚在意,除了避開身上要穴,很多傷害他都硬抗過去了,我心中隻浮現出四個字——皮糙肉厚。


    這就是體修的身體麽?同為體修,石磊的石膚術重防禦主打一個無從下手,而惡來這……我懷疑他仗著肉身的旺盛氣血,故意不閃不避以期以傷換傷!


    馮驍龍似乎不如惡來狼狽,可我擱著賽場禁製雖然隻能看到內中影像、聽到刀劍相擊之聲,但仍舊能感到他的焦急。


    明明馮曉龍的劍法遠比惡來自悟的粗糙刀法高明的多,明明馮曉龍手中地階靈寶法劍發揮的威力強於惡來的同階法刀,明明是他馮驍龍更強,可惡來就像一團戳不散的水草,頑強的生命力不知疲倦的揮刀……


    這讓本屆自詡第一人的馮驍龍如何不急?


    “這惡來……再這麽下去怕是有性命之憂啊!”我擔心道。


    “那倒不至於,但修為倒退是免不了的。”鄭燎輕描淡寫道。


    “那他為何還不放棄?這麽拚命……真不值得。”我歎道。


    一旁觀戰的候狨緩緩挪到我身邊,恰巧聽到了我的感歎,脫口說道:


    “當然是為了爭一口氣!王道友,同是結丹期修士,誰比誰強多少?嘿!惡來道友這性子和我胃口!咱也手握地階靈寶,幹他娘的!”


    這候狨眉飛色舞,想必是贏了,我終於想起看看場上所剩棋子上的名字,果然……


    除了輪空的秦華,鄭燎、候狨、獨孤豐、周凡、王旗、血蝠道人皆留棋子在場,已然晉級,現在就看惡來和馮驍龍了。


    惡來敗相早現,自我看到他時,他已無力翻盤,還苦苦堅持的理由似乎也非全是為爭什麽氣,據我所知他對名望一事並不十分看中,此時我看他雖然身受重傷卻還不以為意,似乎並非什麽“苦苦堅持”,而是樂在其中……我終於明白了他的心態。


    “弱者,隻會抽刀向更弱者,而強者,總是抽刀向更強者……”


    當年我在青蒙山地根殿跟惡來閑扯的酒話浮現在我腦海,好像是吹什麽“強者之心”之類的話。


    惡來此時所做的,便是他所悟丹道的證明!


    我一時間恍惚明白了一件事,老鬼曾經多次向我描述過結丹以後與之前的不同,我看到傷痕累累卻仍舊樂此不疲的惡來才終於明白,究竟結丹之後的修士有何不同。


    那絕不是實力高低的不同,而是對道真正有了自己的答案,這答案或許一直留存於天道之中,但結丹之後的修士第一次找到了自己篤定的那一種。


    就如同我領悟了五行輪轉之法一樣,惡來正向著他所領悟的“強者”之為何,全力證道。


    我若有所悟之際,場中一聲“哢吱哢吱”的怪響打斷了我的思路。


    “器魂!哦不!是器靈!”


    “果然是地階靈寶!”


    圍觀修士一陣騷動,雖然他們早在第一日亂戰之時見過惡來手中法兵的器聊靈,可當日太亂,而今天這般清晰且專注的觀看,仍免不了驚唿起來。


    是一隻怪異的甲蟲型虛影,惡來手中地階靈寶級法兵器靈現形了,這隻能說明馮驍龍所持法劍的器靈也出場了。


    雙方僵持到現在才喚出器靈,隻是因為畢竟還在結丹期,並不能長時間駕馭地階靈寶階法器的器靈,而隻能當做扭轉戰局的殺手鐧。


    馮驍龍是真的急了,他喚出的器靈是一條白光閃耀的巨蟒,他不願意再跟惡來糾纏下去,麵對一個似乎打不死的對手,任誰都無法再做保留。


    惡來的實力終究還是稍有遜色,空中巨蟒與怪甲蟲纏鬥不久,後者顏色越發黯淡,靈力漸漸不足,惡來也終於撐不下去,被馮驍龍怒射的劍氣刺入胸口,惡來仰麵朝天,大口喘著的粗氣中混著血沫,而空中那怪蟲也立時散去……


    我心頭一緊,因為失去對手的白蟒並未放過對手,直直朝惡來撲去!


    這……


    “莫急,還有棋魂。”


    鄭燎將手放在我的肩膀,解釋道。


    果如鄭燎所料,場中一個黑白相間的器靈忽然出現,擋住了猙獰的白蟒,正是我們腳下這件地階靈寶階法器“方寸棋盤”的器靈,鄭燎喚作“棋魂”倒也貼切。這器靈曾說過,當有人危及性命之時,它會裁判勝負,並護住敗者。


    “馮道友,你已勝出,這是何必?”棋魂護住身後的惡來道。


    “哈!我隻想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原來是個濕生卵化之輩!不過如此!哼!”


    馮驍龍自顧自收劍,一番纏鬥下來,原本華麗的法袍幾乎成了血色布條,但真正讓他嘴角溢血身負內傷的,還是他強喚器靈攻擊之舉,可想他對惡來的恨意。


    惡來此時已化成本體巨鱷,剛才“棋魂”出現雖然及時,但他為保性命,不得不先一步化為本體形態,如此才有把握承受更大的傷害,妖族修士危機關頭往往如此……


    馮驍龍顯然是故意的,他就是要羞辱惡來,羞辱妖族修士,他“濕生卵化”的話一出,場上場下的妖族修士皆是麵色一寒,我想,彩雲禮台上的二位妖王,此時麵色也不好看。


    “哼!碰上老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候狨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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