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般心情大好,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陸家的晚飯桌子,再一次差點兒被壓塌了。


    過年時候剩下的年貨兒,都被一股腦做成美味菜色端了上來,吃的眾人再次肚皮圓滾滾。


    小米刷洗了碗筷就要去列單子,按理說,如今家裏青菜收獲,老馮爺和畢三叔那裏都要送一些青菜去做謝禮。但今日村裏人知道了青菜的價格,怕是送去也要被兩位老人家數落。莫不如,明日采買一些煙葉或者點心茶葉一類的東西,看著整齊,也拿得出手。


    她正盤算著,就見陸老爹在堂屋門口招手。


    這些時日,陸老爹做了滿村淘氣娃子的先生,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娃子們的活力,飯量好了,精神也難得健旺很多。小米看著歡喜,就笑嘻嘻奔了過去。


    「爹,你喊我有事啊?」


    陸老爹神色有些複雜,引著閨女進屋坐下,甚至還親手給她倒了一杯茶,末了才說道,「小米啊,爹知道,為了這個家,實在是辛苦你了。」


    小米聽得兒一愣,一向不靠譜的老爹,幾乎就是不食人間煙火,不理俗事的典型,怎麽突然想起表彰她這個言行出格的閨女了?難道有什麽事不好開口?


    她這般想著,就小心翼翼應聲,「爹,我不辛苦,都是應該的。」


    陸老爹幹咳兩聲,手裏的青花茶杯轉了又轉,這才說道,「那個,小米啊,你看這段時日,村裏人實在沒少幫咱家的忙。那個,聖賢有言…」


    「爹,」眼見老爹又要長篇大論,小米趕緊搶著打斷了話頭兒,無比真誠的說道,「您有話直說,我能答應的,一定答應。」


    「好,那就好。」陸老爹沒聽出閨女話裏留了餘地,明顯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是說啊,村裏人先前沒少幫忙,你是不是把種菜的法子也教他們一下啊。你看,咱家賣了那麽多銀子,都住在一個村裏,人家心裏必然不舒坦。天長日久,人心不足,容易生出一些貪念。況且,咱家…將來許是還要仰仗這些鄉親幫忙。你…」


    「爹,原來是這事啊。你放心,就是您不說,我也打算在明日的酒席上同大夥兒說說呢。若是誰家想要學種菜的法子,我保管絕不藏私。就是這種菜的成本太高,別的不說,就是海布,一匹都要十兩銀子。怕是他們有心,也無力張羅。」


    對於傳授種菜法子這事,小米早有打算,這會兒聽老爹原來是要說這個,當即就放了心,好好應了下來。


    「是不是有心無力,那是村裏人的事。教不教,卻是咱們陸家的事了。總之,你一定要待村裏人好一些,將來,興許還要他們幫忙護著你呢。」


    陸老爹生怕閨女敷衍他,又是囑咐了一通。


    小米聽得好笑,「爹,看你說的,誰還能跑村裏來搶我迴去做媳婦兒啊!放心,你閨女聰明著呢,不會隨便惹禍。家裏這些事,有我操持呢。爹就好好養身體,有功夫進城去溜達一下,會會同窗好友。我這裏有銀子,爹見到喜歡的古籍,就買一兩本。」


    「好,好,我早就想去書鋪走走了。上次還是去年秋日…呃,」許是想起上次花了家裏賣糧的錢買書,陸老爹紅了老臉,趕緊補救,「那個,我這次一定不買貴的。」


    小米聽得心裏又酸又疼,趕緊勸道,「爹,家裏如今日子好過了,你就是花個十兩八兩,閨女也拿得起。不過,你最好同楊伯結伴進城,楊伯雖然是奴仆,但極有學問,又通世情,你們一起進城去逛,我也放心。」


    「好,我明早就同老楊說。」


    「家裏中午要開酒席呢,爹可別逛太久,最好同大哥一起迴來。」


    「好,好,一定早迴。」


    陸老爹得了閨女的同意,又想著明日就能抱迴幾本最愛的古籍,難得歡喜的眉開眼笑。


    父女倆又說了幾句閑話兒,小米進裏間替老爹鋪了被褥,又摸了摸炕麵熱不熱,這才轉身出了門。


    院角的兩棵大楊樹下,馮簡正站在暈染了整個天地的黑暗裏,許是已經要睡下又出來的關係,長長的黑發沒有束起,被調皮的晚風吹起,張揚又肆意。


    前世,小米最討厭長頭發的男人,偏執的認為,長發就是女人的專利,男人留了那麽長的頭發不夠清爽和陽光。


    但這會兒,暗夜裏,隻有清冷的月光照著眼前的男人。黑直濃密的長發不但沒有損毀他的俊美,反倒添了三分邪魅,實在太過誘人…


    「馮…馮大哥!」小米極力壓抑著自己狂跳的心,輕聲喚道,「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


    馮簡沒有說話,抬手招了招,待得小米上前,他的雙眸轉動,仔細打量了她並沒有哭過的痕跡,這才淡聲說道。


    「若是你不想,這天下就沒人能拿走你的東西。」


    「啊?」陸小米愣了愣,轉而心頭卻突然好似被人撞了一下,鼻子酸的厲害。


    雖然三個兄長事事聽她安排,從來不會違背她的話。陸老爹幹脆是放羊吃草,直接讓閨女當家,她好似擁有了這個時空所有女子都羨慕的自由。


    但是,沒人知道,她一個人支撐起整個陸家,心裏有多惶恐。


    對於這次種菜,她費了多少心血,擔起了多少忐忑。


    如今辛苦有了迴報,老爹一句話就要送出去,沒有考慮過她的辛苦和付出,她雖然也早就想到了,但還是有些委屈。


    而所有人都沒有看出來,但眼前這個男子,嚴格意義上說還是陌生人的男子,隻有他看出了她的委屈,甚至如此堅定的告訴她,隻要她不想,就可以不必做!


    「馮大哥放心,我早就想好了,我爹就是不說,我也想把這種菜的法子教給村裏人,甚至整個安州和大元所有想學的人。」


    小米努力拾掇了所有委屈,重新笑了起來。


    「先不說村裏人這些時日幫我太多忙,平日一處住著,鄉裏鄉親,怎麽也不可能我家發財,卻看著村裏人過著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有句話叫‘不患寡,而患不均’。天長日久,總是容易出現矛盾。


    再說,北地貧瘠,冬日裏百姓幾乎沒有別的謀生手段,若是學會了種菜,多個進項,總能養一家人溫飽。


    大夥兒都吃飽穿暖了,就不會起惡念,這天下也就平安無事了。到時候我就是賺迴金山銀山,也不怕世道不太平,反倒因為富庶而為家裏招來災禍。」


    馮簡耳裏聽著,眼裏看著說得興奮而小臉通紅的姑娘,心裏突然就生出一種陌生的情緒。好似想要抓住什麽,又在怕些什麽。


    他自出生起就一直在忙碌,讀書識字,學禮儀,學處理事務,甚至習武射箭,幾乎人人稱讚文武全才。


    女人,他也見過無數,環肥燕瘦,但多是端莊又沉靜,美麗溫柔。


    說的難聽一些,就像一隻隻美麗的花瓶,美的沒有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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