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光的《資治通鑒》記載“上之為太子也,入侍太宗,見才人武氏而悅之。太宗崩,武氏隨眾感業寺為尼。忌日,上詣寺行香,見之,武氏泣,上亦泣。王後聞之,陰令武氏長發,勸上內之後宮,欲為間淑妃之寵...”


    這段史書的記載,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是不知為何,坐在馬車中的丁瑜洲在腦海裏不斷重複著,像一首歌不斷單曲循環播放。


    阿元駕著馬車飛奔,希望能在日落之前出城趕迴感業寺。


    此番前來接丁瑜洲出獄,阿元沒有讓任何人陪同,隻他自己一個人駕駛著馬車三更天就從感業寺出發往長安城趕來。


    經曆愈發豐富的阿元,害怕人多了麻煩,更擔心人多了會多生事端。


    這倒也符合丁瑜洲的情趣,雖然不排斥熱鬧,但是他還是更喜歡安靜。


    隻有安靜的環境才可以靜靜地思考。


    馬車內,就丁瑜洲自己一個人,安靜的環境讓他可以不斷重複著司馬光的記載,心裏的酸味蔓延在全身的血液之中。


    丁瑜洲心裏酸澀,無奈地接受現實:


    原來武媚娘是以為了我才去見李治的,原來武媚娘見到李治哭泣是哭我的,原來武媚娘不光哭泣還為我求了情。


    這是真實的經曆,不是曆史的記載,也不是他丁瑜洲心裏的假設。


    他從未想過武媚娘會為了救出自己做出如此巨大代價的犧牲,哪怕剛才從刑部大牢聽到被釋放消息的那一刻,他也沒有想到這層關係上來。


    可武媚娘出乎意料地這樣做了。


    丁瑜洲不敢去想武媚娘當時求李治的時候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態,也不敢去想以後見到武媚娘,自己該以怎麽樣的心態去麵對她。


    馬車穿城而出,疾馳在大道上,因為速度之快,簾子外麵風聲不斷。春意正濃,無處不帶著春天的芳香,可縱使春天再溫暖,已然無法融化掉丁瑜洲內心的寒冰了。


    丁瑜洲禁不住哀歎了一口氣,想起曾經聽過的一句話,自言自語地說道:


    “都說愛情這個東西,好比一股烈性的酒,最容易讓人上頭,一旦喝下去,要想戒掉就難了,所以我不敢輕易嚐試。隻是如今,她為了我,付出如此代價,我又怎麽能任由她如此犧牲呢?”


    丁瑜洲心裏做著思想鬥爭,轉念又一想:


    如果不這樣接受現實,我又能如何呢?李治是皇帝,我區區平頭百姓,又能如何呢?


    將此事反複掂量了許久,丁瑜洲始終沒有得出最滿意的答案,隻得帶著無奈和傷感乘著馬車搖搖晃晃在傍晚時分趕迴了感業寺。


    一路上,丁瑜洲心裏全是沉甸甸的失落和懊惱,全然沒有重獲新生的喜悅和輕鬆。


    ......


    來到感業寺後,妙半住持親自率眾出山門迎接了他,不知為何,這些人中沒有武媚娘的身影。


    丁瑜洲與妙半等人噓寒問暖一番之後,丁瑜洲現出疲乏勞累的神態,他實在是累得慌,心理和身體的雙重打擊,著實讓他吃不消了,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那種活力和精神。


    丁瑜洲無罪釋放,對於感業寺眾人可是一件爆炸性新聞,盼星星盼月亮盼著深山出太陽的眾雜役一聽說大哥迴來了,全都紛紛出動迎接丁瑜洲。


    眾人在山門處將丁瑜洲圍得水泄不通,你一言我一語,讓丁瑜洲不知道該首先迴答哪一個,隻得一一與大家點頭打招唿。


    一直陪伴丁瑜洲的阿元注意到丁瑜洲臉色蒼白,又見他悶悶不樂,便看出了他的狀態不在線,替丁瑜洲謝絕了後續的一切迎來送往。


    阿元對著眾人喊道:


    “諸位,諸位,大哥剛剛從牢裏出來,舟車勞頓,需要休息,有什麽事咱們明日再說,現在讓大哥迴去好好休息才是。”


    眾人雖然心情激動,但都覺得阿元說得在理,便也都不再過多糾纏。


    ......


    阿元陪著丁瑜洲來到他們住的那間院子。


    屋裏屋外,一切如舊,所有陳設都還是丁瑜洲被抓走之前的樣子,所有物件都是按照丁瑜洲的習慣來擺放的。


    丁瑜洲掃視一圈這間極具溫馨氣息的屋子,又看看一直在旁忙前忙後的阿元,心中不由得感動不已,不管是危急的驚險時刻,還是輕鬆的平日時光,都有阿元在自己身旁,幫助自己,照顧自己,禁不住說道:


    “阿元,謝謝你。”


    阿元正忙著為他準備清粥小菜,聽到丁瑜洲這般真情流露,不由得心有觸動,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道:


    “瞧你說的哪裏話,我可記得大哥之前說過的,咱們是兄弟,無需說謝謝這兩個字,一切都是應該的。”


    丁瑜洲勉強笑了笑,沒有繼續說話,早已明白阿元的心意。


    丁瑜洲在桌子旁坐下,抬頭看這間幹淨整潔的屋子,閉上眼睛去仔細感受這珍貴的溫暖舒適的家的味道。


    坐牢的日子裏,他無數次期待這種感覺,如今終於迴來了。


    隨後,丁瑜洲簡單吃了一些清粥小菜,畢竟長時間的牢獄生活,不能一下吃太多油膩的食物,阿元做的清粥小菜倒也合乎丁瑜洲的味口。


    吃完飯後,丁瑜洲泡了一個熱氣騰騰的熱水澡。


    在氤氳的水汽繚繞間,丁瑜洲將身體浸泡在熱水裏,努力擦拭著身體,讓這三個月以來的汙垢全都被洗掉,這是他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可以做到三個多月不洗澡,想想都佩服自己,也算是破了他人生裏的一大記錄了。


    泡澡的舒適感讓丁瑜洲的心情有所緩和,或許是因為身體上積累的灰燼一衝而盡,全身放鬆,心情也隨之變得輕鬆了,尤其看到那越發有型結實的腹肌和胸肌,更是讓他有種驕傲的滿足感。


    阿元在一旁不時幫丁瑜洲添加熱水,隨口說道:


    “大哥,我剛才看了一下,妙半住持率領眾人都來了,不知為何妙真師父沒有來呢?”


    丁瑜洲正審視著自己那極為標準的腹肌,不假思索地說道:


    “或許有事走不開吧,畢竟後院的人不能全都來吧。”


    阿元點點頭,岔開話題,繼續說道:


    “妙真師父對大哥有恩,可是我說句不該說的,大家都私下裏議論說妙真師父不應該去勾搭當今聖上,畢竟她是當今聖上的庶母,這是亂倫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唐韜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豈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豈清並收藏大唐韜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