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蜜哪裏會不知道她說什麽,追著她就要打,偏阮歲年繞著柱子硬是讓她打不著。榴衣在旁看著,總算鬆了口氣,不禁想今天參加這場壽宴真是對極了,都不知道多久沒瞧見小姐這般笑鬧了。


    兩人笑鬧了一會就打住,畢竟都已經為人婦,哪能像當姑娘時那般玩鬧。尋了溪畔一處亭子坐下,從這兒能看見戲台,亦能瞧見有不少姑娘家正在園子裏逛著鬧著。


    她們閑話家常起來,提起彼此出閣後的生活,阮歲年餘光瞥見了蕭萬氏和一位婦人走得很快,朝另一頭的小徑而去。


    「啊……那是武義侯府的二夫人。」甄蜜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何二爺三年前去了端州上任,二夫人為了子女的婚事而留在京城,三年過去了,何二爺任滿要迴京述職,哪知道迴京之前在端州與人搶花魁鬧出人命,對方是端州前龍衛指揮使的兒子,一怒告到禦前。」


    「……是喔,甄蜜,想不到你連這種事都知曉。」她對於京城世家貴族的流言沒太大興趣,甄蜜亦然,可她現在卻是見到誰都說得出誰家的事,教她佩服。


    甄蜜臉蛋一紅,小聲辯解著,絕不承認自己才出閣幾個月就染上道人長短的惡習。「家裏妯娌多,聚在一起總是東家長西家短,尤其我夫君又是皇上禦前帶刀護衛,當然比別人知道的清楚。


    「聽說皇上氣得很呢,好似原本有意要提拔何二爺,誰知道竟捅出這種簍子,更糟的是連武義侯世子也被牽扯在內,聽說他在工部當差,向端州那兒買了不少木材,哪知道經了何二爺的手,那些木材竟貴得嚇人,皇上氣得罵了他一頓,戶部左侍郎也因此被革職查辦。」阮歲年想了下,問:「那木材是做什麽用途的?」


    甄蜜偏頭看著她,眨了眨眼,思索片刻,道:「聽說是輜車。」


    「那怎麽沒涉及兵部呢?這事仔細論起,應該是兵部向工部遞單要打造輜車,再由工部采買,然後跟戶部支款,假設工部和戶部都涉及貪墨,兵部怎能置身事外?邊關無戰事,打造輜車做什麽?要真有戰事,買糧草才是頭一樁吧。」阮歲年一會就想出事情的症結點。


    甄蜜雙眼一亮。「對耶,無端端地打造輜車做什麽?」


    阮歲年微眯起眼,想起兵部裏頭似乎也有蕭家和萬家人,感覺上這樁事倒不是兩派互鬥,而是頗巧合的用何二爺做了引子,原以為隻是一樁小事,哪知道後頭涉及的層麵如此廣。


    如果連她都能想到兵部,皇上又如何想不到?這事恐怕還有得查。隻是天底下真有這般巧合的事?如果並非巧合,又是誰在推波助瀾?


    第十章 父親的秘密


    「長寧侯夫人。」


    阮歲年正想得出神,聽見甄蜜喚了人,才迴過神,就見萬氏一臉不善地來到麵前,冷聲道——


    「夏夫人好大的架子,現在見著人不打聲招唿也不用起身了?」


    阮歲年這才徐緩起身,向萬氏福了福身,「長寧侯夫人。」


    其實真要論品級,她是正一品夫人,長寧侯夫人是三品夫人,應該是長寧侯夫人向她見禮才是,隻是算了,畢竟是長輩,又是在別人府上,她不想節外生枝。


    萬氏上下打量著她,哼笑了聲,「果然傳言不假。」


    阮歲年垂著眼,壓根不打算接話。


    就連甄蜜也不想搭理萬氏,正想找個借口和阮歲年離開,隻聽萬氏又道——


    「先前到幾個人家府上做客,聽說夏首輔的夫人還是處子之身,如今一看,果然是真的。」


    阮歲年聞言,薄薄的臉皮子微微泛紅,直覺得萬氏果真不是個好東西,連這種話都對著晚輩說,簡直是忝不知恥。


    隻是這事真有人在外頭傳?這些日子她隻有迴冠玉侯府,要說有人往外傳,那必定是戚氏,可是這種事看得出來嗎?八成因為知道夏燁是斷袖,才故意酸她的吧,真是不知檢點的長輩。


    「夫人是長輩,晚輩本是不想說什麽,可長輩不慈,晚輩自然不敬,還請見諒。」甄蜜語氣平淡地說完,拉著阮歲年要走。「咱們走。」


    「給我慢著!」萬氏一把拉住阮歲年。「你倒是跟我說說,你是哪來的本事煽動夏首輔對付咱們長寧侯府?」


    阮歲年被扯得吃痛,按捺著性子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請你放手,否則我可要叫人了。」


    萬氏認定是因為她才會讓長寧侯丟了差事,自然把帳記在她頭上。「你才要給我說清楚,我長寧侯府到底是哪裏對不起你,竟讓你如此對付我們?我自問對你不薄,將你視為女兒看待,任由你和世子書信往來,結果呢,你竟然玩弄世子的感情!你要搞清楚,是你攀上了夏首輔,在禦花圔的那一天,誰都知道你是故意要他負責才推他進湖的!長寧侯府沒有對不起你,是你嫌貧愛富,另攀高枝!」


    萬氏的嗓門很大,附近的姑娘們不禁都朝這頭看來,就連戲台那邊也有人頻頻轉頭看著。


    阮歲年直瞪著她,氣得渾身發抖,偏偏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確實,在她沒嫁進長寧侯府前,萬氏和感覺自然不會露出真麵目,她無法指責她任何不是,更可惡的是禦花園湖畔的事,她相信萬氏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感覺逼她的,如今卻反咬她一口,硬要將這事揚開,讓她難堪。


    難道,萬氏忘了她現在的身分嗎?忘了她的夫君是誰嗎?


    「長寧侯夫人,還請自重,這門親事是皇上賜婚,你這麽說,是質疑皇上嗎?」她咬牙沉聲問著。


    萬氏頓了下,迴想剛剛自己說了什麽也有些驚。近來因為長寧侯丟了差事,世子手上的閑差也沒了,一家子隻靠些田租度日,逼得她日子快過不下去,才會一時氣上心頭,口不擇言。


    「夫人說是我夫君針對長寧侯府,如今你如此待我,我夫君知道後豈會善罷幹休?」阮歲年神情平淡,見萬氏臉色變得蒼白,不禁哼笑了聲,「不過說真的,我真不知道原來長寧侯府竟那般困頓,才會有所謂嫌貧愛富的說法,大概也隻有我這種蠹姑娘才會差點被騙進長寧侯府,慶幸的是,我沒上當,就算我夫君再如何,也比個畜牲好得太多。」


    「你!」


    「歲年,別再說了。」甄蜜在旁勸阻著,看了看四周,瞧戲台那兒已經有人走來,附近的姑娘家也在竊竊私語,她低聲道:「長寧侯夫人,要是再鬧下去,歲年臉上無光,你也別想討個好。」


    在別人府上鬧事,往後不管去到哪都不會受人歡迎的。


    阮歲年趁著萬氏放鬆了箝製,抽迴了手,看了她一眼,隨即跟著甄蜜離開。


    在重來的這一世裏,憾事已經被阻止,所以她可以平淡看待過往,但不代表她能忍受對方得寸進尺。


    然而才走了兩步,背後被人猛地一推,阮歲年差點往湖畔撲去,幸好甄蜜奮力地將她往迴扯,兩人雙雙跌坐在地。


    「別太得意,往後多的是機會收拾你。」萬氏惡狠狠地道。


    阮歲年掌心都磨破了皮,顧不得看自己的傷勢,她趕忙查看甄蜜。「你沒事吧。」


    「我沒事,倒是你的手……」甄蜜瞧她的掌心裏竟還嵌了地上的小石子,眉頭緊皺起來,試著要扶她起身,卻發現她站不起來。「腳受傷了嗎?」


    阮歲年輕點著頭,覺得腳似乎扭傷了,榴衣趕忙扶著另一邊,痛得她掙紮了兩下才站起來。


    「別以為夏燁能護你一輩子。」萬氏哼了聲正要走,卻感覺有抹影子迅如疾電般地閃到麵前,嚇得她倒退兩步,不小心踩到石子,狼狽地跌個四腳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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