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阮歲延什麽話都沒說,直到將她背上花轎時,才啞聲說:「二姊,你什麽都不用擔心,凡事還有我。」


    阮歲年輕點著頭,當轎上的綢簾放下,她的淚才跟著落下。


    雖然她總說嫁給夏燁沒什麽不好,但對於未來,她是茫然的。說句可笑的,當初她嫁給感覺時還不如現在的彷徨,明明夏燁是比感覺好上千百倍的人,她依舊惶惶然。


    慶幸的是,接下來的遊街再轉進夏府拜堂,一連串的動作讓她暈頭轉向,沒時間傷春悲秋,直到被送進喜房,她終於鬆了口氣。


    可才坐下沒多久,外頭便有人喊著新郎倌來了。


    一旁的喜娘不斷地念著吉祥話,還拿著各種瓜果往床上丟,不一會,她瞧見一雙如意烏頭靴走近,她的蓋頭就被掀起。


    她垂斂雙眼,緊張得不敢動彈,倒是身旁有些婦人正小聲起哄著,硬是要她抬眼,她隻能硬著頭皮張眼,就見喜房裏除了喜娘之外還有幾名婦人。


    「四嬸就饒過她吧,她臉皮薄,禁不起笑鬧。」


    聽著他噙笑的嗓音,她一雙杏眼微動,適巧對上他的眼,今日的他束發戴冠,一身大紅繡仙鶴如意的直裰更加襯托出他俊挺的身形,臉上噙著淡而柔的笑意,像是倒映在水中的一抹彎月,那般秀色如畫。


    現在的他,就像她記憶中的燁叔了。


    「真是個標致的小姑娘。」一名婦人由衷道。


    「可不是嗎?大人都不肯走了。」被喚為四嬸的婦人毫不客氣地打趣著,甚至動手推著夏燁。「去吧,外頭的賓客都等著大人,你的媳婦有咱們照看著,不成問題,盡管應付賓客去。」


    夏燁被推著,笑得萬般無奈,臨走前不忘彎下腰在阮歲年耳畔道:「要是餓了就先吃點東西。」


    「瞧你,寶貝成這樣,難不成咱們幾個嬸嬸還能苛待她?」話落,四嬸還真用了幾分手勁推他走。


    阮歲年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房裏喜娘也退下了,隻剩四位婦人,年紀大約和戚氏差不多,神色皆溫和得很,尤其是敢動手趕人的那位婦人,看著她的目光分外慈愛。


    「歲年,往後見著這位就叫二嬸,這位是三嬸,這位是七嬸,我呢,叫我一聲四嬸,往後大夥都是一家人,要是得閑就到咱們那兒走動走動。」汪氏是幾個嬸子裏頭最為大方活潑的,族裏的女眷大多以她馬首是瞻。


    阮歲年輕點著頭,一一叫了人,然後坐下聽她們說了些關於夏燁小時候的趣事,她才知道原來眼前幾位嬸子算是隔房的,因為父親那一輩相當交好,所以在夏燁成了孤兒時便有人來照看。


    她仔細聽著,直覺夏燁真的不簡單,十歲就撐起了家務,除了讀書之外,甚至還擬定了如何將族田分租,再拿每年的田租創立族學和買下更多田地和鋪子,以供並未走仕途的族人有別條路走。


    再曾一點,他從小就知道怎麽顏人替他賺錢,又能讓別人一同賺錢,而所有賺錢的管道和法子都是他想的,阮歲年簡直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也難怪隔房的嬸子都對他這般親熱。


    也不知道怎麽聊的,聊著聊著,四位嬸子竟然將她給圍了起來,甚至當眾就翻起了冊子教導起她房事,羞得她滿臉通紅,一雙杏眼起了層薄霧,淚水閃動。


    她昨天被譚嬤嬤嚇得還不夠嗎?甚至譚嬤嬤還塞了本圖文並茂的小冊子在她今日帶進來的小箱籠裏,並一再叮囑她得多看幾次……


    如今,她竟得麵臨同樣的窘境。


    「歲年,你也知道大人他……」四嬸語帶保留地打住,臉頰微微泛紅,一會才強迫自己說:「他不是不能,咱們得想些法子幫幫他,畢竟不管怎樣,四嬸還是希望他能夠留下子嗣,要不日後他走了,誰又能替他上一炷香?」


    阮歲年始終都垂著眼,這些話她完全認同,可是這種事不是想勉強就勉強得來吧。


    要是因此更讓他厭惡她了……她可不希望這樣。


    「這個東西……」汪氏塞了一隻小瓷瓶給她。


    她不解抬眼,便見汪氏更加壓低聲音,道——


    「你別擔心,這隻是能助興,完全不會傷到底子,無色無味的好東西,你逮著機會就加進他的飯菜裏。」


    阮歲年抽了口氣,不敢相信她們竟然在她這個新婦入門的頭一天就教她對自己的丈夫下藥。


    突地,她覺得手中的瓷瓶燙手極了,握都握不住。


    麵對一雙雙期盼的眼光,阮歲年頓生壓力,覺得嫁給夏燁簡直是一樁再棘手不過的任務,唯一的好處,大概是讓她可以就近瞧瞧到底要得到誰的眼淚。


    唉,要不是突然想起,她都要忘了這件事,要知道她隻有一年的時間,眼前都已經過了四個月了。


    待四位嬸子離開後,榴衣和杜嬤嬤才趕緊領著兩個小丫鬟進房替她卸下鳳冠和喜服,讓她趁著沐浴時稍稍放鬆一下,然而待她著裝時,驚見她的褻褲竟成了種很可怕的樣式。


    「夫人,這是老夫人那兒交代的。」杜嬤嬤拿給她時,向來沒啥表情的臉皮也跟著泛起了一片紅。


    阮歲年真覺得羞死人了,懷疑祖母這是要逼死她。


    夏燁不就是個斷袖嗎!他就喜歡男人,給她穿這種開襠的褻褲能有什麽作用?


    可悲的是,此時此刻,她還真的隻能穿這種褻褲,盡管沒人瞧見,她依舊羞得無法自已。


    迴房後,她讓榴衣和杜嬤嬤都歇下,她趁機翻著箱籠,企圓換件褻褲,豈料全數翻過之後,她竟然隻有開襠褻褲,教她頓時悲從中來。


    哪有這樣勉強人的?


    她哪有本事引導男人,再者她根本不喜歡房事。想著,一整日的倦意襲上,她靠著床柱閉目養息,睡著前她還不住地想,她得要把那些東西都藏好,要是被她發現,以為她是個不正經的姑娘,她就真的不要活了。


    進房前,夏燁屏退了值夜的下人,輕步踏進房內,就見阮歲年換了套銀紅色繡白梅的襦衫羅裙,她倚著床柱,似早已入睡。


    他停下腳步,雙眼眨也不眨地瞅著她。


    巴掌大的小臉如上等的羊脂玉,菱唇紅灑瀧地引人欲嚐,然而秀眉緊蹙著,像是連在睡夢中都不安生。


    又怎麽了?


    不是說了,不是不想嫁嗎?


    既是如此,為何連睡著了都還皺著眉?忖著,他的指動了動,輕撫著她眉間的皺折,像是要撫去她的憂愁。


    然這般輕微的動作還是教阮歲年清醒了,她眨了眨惺忪的眼,看著麵前的人,有一瞬間還搞不清楚房裏怎會有個男人,嚇得她趕忙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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