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大捷影響不小,八月,西中郎將袁真進屯汝南,並準備了五萬斛米,開始向洛陽運送。


    劉義之剛去洛陽就立下大功,使得袁真終於意識到近在眼前的劉氏莊園實力不小。從淮南郡的文書來看,謝萬先後兩次出售給劉家三千多頃土地,用來換取北伐的軍糧。這些年從淮北南下的流民,豫州軍府無力安置,大都被當地的豪族和這些軍頭招募了去,據說劉氏莊園現在有佃客、奴仆近萬人。


    劉建被自己召迴壽春之後,一直沒有得到新的任命,便帶著手下的千餘部曲駐紮在劉氏莊園,每月派人來支取錢糧。聽說劉氏莊園另有部曲近千人守護莊園,皆是精銳之士。劉家在壽春還有畜牧場,養著牛馬牲畜無數。


    劉義之大勝之後,袁真想要拉攏劉家為己所用,便找來劉建商議,除了想讓劉家出一部分糧草,還想征用劉家一些牛馬牲畜。但是像劉建這等久在江淮的軍將,怎麽肯讓別人侵占自己的利益,最後經過討價還價,劉家出糧一萬斛以資洛陽,借牛和挽馬各百餘匹幫著運送糧草。作為迴報,袁真任命劉建為安豐太守,算是給劉建一個新的地盤。


    魏黃初二年(221年),分廬江郡西北五個縣置安豐郡。西晉時有戶一千二百。然永嘉亂時,百姓渡江避難,朝廷僑立安豐郡於江左,到安帝時,安豐郡舊郡被省為縣,屬弋陽郡,可見安豐郡戶口稀少,戰略位置也不甚重要。安豐郡南麵為大別山,北麵為平緩丘陵,現在也沒有什麽礦產,隻適合種地。安豐郡的水利設施建設的不行,這些年不是旱就是澇,當地百姓苦不堪言。劉建要了這麽一個地方,最大的考量就是這裏離壽春近,能夠相互支援。


    劉建任安豐太守,自然不會迴到江南,他派部曲將劉願率五百兵整治鬆滋縣城,準備以其為治所,自己則坐鎮壽春,親自為劉義之督運糧草。


    八月底,劉義之率部進駐成皋縣,開始清理成皋縣城,修繕房屋,並派出信使,要求成皋、鞏縣各塢壁,擇期派遣役夫,幫助官軍修繕虎牢關和旋門關。


    “什麽,晉國鷹揚將軍劉義之讓出役夫協助修理虎牢關?”


    劉義之讓手下兵丁通知各塢堡堡主,出役夫協助修理關隘,頓時炸開了鍋。河洛之地,從淪沒異族到桓溫收複洛陽,不過六年時間。這些豪強結寨自保,那是誰來了就奉承誰,但是都不肯為誰出死力,戴施在這裏站不住腳就是這個原因。劉義之來洛陽之前,晉軍在這地方征集不到糧草,補充不了兵員,軍隊跟當地百姓之間就是各過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晉國朝廷對這些豪族也是羈絆為主,隻要不造反、不投敵就行,並且還會任命這些當地的豪族為當地的縣主簿、縣尉,名義上統管這裏的百姓。這些豪族自在慣了,哪知道新來的這個什麽鷹揚將軍竟然就讓他們出役夫,真是笑話。雖然這些日子,洛陽守軍大破燕軍的事,也傳到了這些地方,對劉義之的一些戰績也有耳聞。


    這些年來,洛陽戰事頻仍,對於戰果的勝敗,這些豪族已經沒有什麽感覺了,何況他們每家也有不少子弟兵,相互之間也有聯絡,所以他們竟然沒有一個肯響應的,都等著看笑話呢!


    百姓們不服役,劉義之倒也沒有做什麽動作,隻是每隔幾天便就派手下兵丁去催辦,語氣一次比一次嚴厲。而且不但是成皋縣、鞏縣周圍的塢壁,就連郾師的塢堡也都是如此通知的。劉義之則帶著手下的軍隊和輔助兵們繼續修理城防。


    盤穀塢裏,蔡司滿臉玩味地看著眼前的兩個兵丁,這已經是他們第四次登門了。


    “秋收剛結束不久,我們有不少土地在雨季的時候被衝垮了,需要修補、平整,實在抽不出人來!朝廷以農為本,還望劉將軍能夠體恤民力。”


    “我們隻是兩個大頭兵,奉命通知而已。這是最後一次通知,兩天之後沒有人到虎牢關,便以‘叛國投敵’論處,望塢主周知,別到時候說我們不教而誅!”陳丁麵無表情地說道。


    “知道了,送客!”這等語言威脅蔡司還沒有放在心上。


    陳丁也不糾纏,帶著副手杜曆告辭走了。給塢壁攤派徭役,實在不是什麽好差事,連水都沒有喝上一碗。


    送走了劉義之的信使,陳恢和張陌湊上前來,對蔡司道:“塢主,我們如果不派役夫,隻怕那劉義之不肯幹休!我可是聽人說了,劉義之剛到新城的時候,就派人到任家的寨子,把任燕的塢主之位廢黜,還從任家塢壁裏征召了三十多個後生。伊闕關以南的各縣塢壁,可都派了子弟到劉義之軍中。這位將軍,不是個輕易服軟的主!”


    蔡司“呸”了一聲,不屑地道:“管他什麽人,我們也不用怕他!憑著這盤穀塢和上千兵馬,誰也別想打下我這塢壁!這次派役夫,下次可就該征糧了,到時候你們那家願意出啊?”


    陳恢和張陌對視一眼,再無話說。


    走出盤穀塢,杜厲怒道:“這些土豪,不把我們將軍放在眼裏,這差役怕是攤派不下去。”


    陳丁笑道:“要人家看得起需要有實力啊。咱們滿打滿算一千七百個人,這些塢壁,哪個不是住著兩三千人,人家憑什麽看得起咱們。這些人都覺得自己的塢壁是堅不可摧的,哪裏會理會我們!別糾結了,還要到下一家去呢!”


    劉義之攤派差役,像是鬧了個笑話,各豪族置之不理;甚至還有鬧到陳佑那裏去的。陳佑還專門派人來,要劉義之好好安撫百姓,莫要橫生事端。到了劉義之約定的日子,各豪族一個人也沒有派來。本來有膽小的想要派出役夫,聽說別家都不派,也就大著膽子跟風。各塢壁嚴加戒備,生怕劉義之率軍來攻,哪知道日防夜防,連劉義之的影子都沒有看到,慢慢地也就鬆懈下來了。


    劉義之這些日子也沒幹別的,隻是督促士卒修理關內的設施。洛陽淪陷之後,虎牢關的重要性已經沒有了,晉軍獨守金鏞城,也顧不上這裏,所以這些年殘破的厲害。當地這些百姓,甚至有拆除關牆為自己家蓋房子的。


    九月十五,月圓之夜,盤穀塢裏靜悄悄的,幾個哨兵在寨牆上輪值,時間久了,難免有些懈怠。


    遠處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驚醒了陳六,他一捅旁邊的張榆:“你聽聽,是不是有什麽聲音?”前段時間寨子裏防劉義之攻來,日夜嚴防,結果連個人影都沒看到,大家都在嘲笑劉義之,可別現在人家真來了,出了簍子。


    張榆拿手搓了搓眼,不滿地嚷道:“幹什麽你!這個時間哪裏會有聲音?”


    一邊正在迷糊的蔡陽被他們吵醒了,不滿地道:“大晚上的,那個能看得見,還來攻寨子?”這個年頭的人普遍營養不良,晚上極少有視力好的。


    陳六也覺得自己沒有聽清楚。現在再仔細聽聽,又覺得什麽都沒有了。“莫非是自己聽錯了?”陳六滿腹疑竇,見大家都沒有聽到,便放下心事,貓到一邊睡覺去了。天氣漸冷,值夜實在不是個好差事。


    盤穀塢緊靠石景水,是依山依水而建,寨子前麵一道深溝,模擬護城河,用吊橋溝通著兩邊,所以蔡家的人根本不怕有人晚上會來攻寨子。


    一條繩子甩到山上,上麵的三角抓手終於勾住了一棵樹,尹船用力的拉了拉繩子,覺得可以撐得住自己,便雙手拽住了繩子,交替往上攀爬,幾息之間,已經上去了。繩子被晃了三下,後麵的人看得清楚,一人沿著繩子往上攀爬,又有幾人往山上甩起了繩子。


    四周靜悄悄的,初冬的寒風吹在身上,涼颼颼的。尹船等十個人在山上各自檢查著自己的武器裝備,確認無誤後,尹船一聲令下,三個人在山上找到固定點,用繩子把自己往下垂,其餘人手持鋼臂弩戒備。


    落到寨牆上的三個人立馬戒備起來,把繩子晃了三下作為信號。等其餘人全部下去之後,尹船把繩子收了,隻留一根自己垂了下來。


    一切順利,尹船鬆了口氣。天已經微微亮,正是寨牆上的人最鬆懈的時候。幾個人悄悄地順著寨牆摸了上去。除了解決寨牆上的警衛,他們還需要放下吊橋,接應大部隊到來。


    陳六感覺到一股寒氣逼來,猛地睜開了眼,隻見一把匕首頂在自己心窩上,一隻手已經堵在了自己嘴上:“別出聲,否則小命不保,聽明白了嗎?”


    陳六趕緊點頭。任由對方把自己綁了個結實,又割下自己的衣服,塞在自己的嘴裏。看旁邊的幾個同伴,無不是如此,陳六心下駭然,知道是劉義之攻來了。


    留下兩個人看守著這幾個守衛,劉固一邊安排幾人去放下吊橋,打開寨門,一邊點燃了火把,衝著遠處搖了三圈。寨門處沒有單獨的守衛崗,幾次過來催役,這個情況已經了解過了。直到劉洪帶著八百人衝了進來,寨子裏的人依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劉洪安排各隊把住各個路口,占住了寨子裏的望樓。劉固拿刀逼問著陳六,問著蔡司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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