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會稽王府出來,劉牢之又陪著鄭毅看了看自己手頭的那幾處房子。這幾套房子雖然算不得豪宅,也都是三進的宅子,鄭毅夫妻居住著足夠寬敞了。鄭毅看了半天,最後挑定了離朱雀門最近的一處,以方便上下官衙。劉牢之與鄭毅分別後,安排侍從去丹陽郡府辦理了過戶的手續,此次建康之行最主要的事情就算是辦完了。


    次日一早,吃罷早飯,劉牢之正想帶著侍從們到建康各處去逛逛,門口侍從來報,會稽王府來人了。


    劉牢之趕緊迎出門去,卻原來是趙其領著人來送賞賜。


    趙其迎麵笑道:“小郎君所送的推車搖籃,心思巧妙,製作精良,王爺和兩位王子都很喜歡,特意讓咱家來送些內造的物事,以表謝意!”


    劉牢之趕緊行禮道:“謝王爺賞賜!小子送的區區薄禮,一直惶恐不安,怕難入貴人法眼,豈料王爺竟然勞動總管來賞賜,讓小子於心何安?”


    趙其笑道:“小郎君不必過謙!”說罷手一揮,身後諸人把東西送到前麵,自有劉家的人安排接收。


    劉牢之對趙其笑道:“有勞總管親至,請總管裏麵奉茶!”


    趙其笑道:“不敢,正要叼擾郎君!”


    劉牢之吩咐了劉順之幾句,自己當前引路,帶趙其到了會客室裏,雙雙坐定。鬆果泡了茶送上來。


    趙其打量了一番屋子裏的家具,嘖嘖稱奇。待上了茶,趙其端起茶碗聞了聞,學著鄭氏喝茶的樣子,用碗蓋輕輕撥了撥茶葉,細細地啜了一口,笑道:“久聞濱江茶樓雨前春茶之名,今日一品,果然名不虛傳!”


    劉牢之聞言,喜道:“原來總管也是愛茶之人!劉氏做茶,與時下士大夫所飲頗為不同,難以被人認可,想不到總管竟是同道中人!”


    其實劉氏的泡茶之法,現在流傳的還不廣,趙其也不過是會稽王喝茶的時候能蹭一點,平常極少能喝上。不過雨前新茶是這些日子司馬昱時常掛在嘴邊的,趙其常隨侍在側,自然記得。


    趙其笑道:“不敢,咱家不過是個下人,偶爾喝得幾口茶,實不敢妄稱茶道中人!”


    劉牢之笑道:“總管太謙了,小子常聽人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何況是宰相家的總管?”


    趙其嗬嗬笑道:“這話卻沒有聽說過,郎君說的好生有趣!”


    劉牢之站起來,對趙其拱手行禮道:“小子年幼無狀,上次出言不遜,頂撞了總管,還望公公大人大量,勿要放在心上!”上次語言衝突,雖是趙其苛待,也怪劉牢之年幼不知相處之道,日後想起來,也頗為後悔,此時見趙其態度親熱,不管真假,劉牢之都想借此緩和一下與對方的關係


    趙其忙站起來迴禮,笑道:“小郎君折殺老奴了!小郎君不過是真情流露,是咱家出言苛刻了些!”其實送些賞賜的事,本來是用不著趙其親自出麵的。不過是趙其想著上次與劉牢之衝突的事,怕為日後埋下禍端,這才親自上門,期望能與劉牢之冰釋前嫌。以這個少年人與會稽王府的關係,誰也不知道他會走到哪一步。就連沒怎麽得罪的鄭華,趙其都要賠情,自然不想在劉牢之這裏留下隱患。


    兩人都有意放下恩怨,談的也就盡興。趙其見劉牢之沒有芥蒂,便不再打擾,起身告辭。


    劉牢之招了招手,命劉順之和鬆果端著盤子,走上前來。


    劉牢之指著鬆果端著的盤子,上麵隻有一個小瓷罐,笑道:“總管,這是今年一品匯新製的雨前春茶,隨身帶著的也就這麽多了,送給總管嚐個鮮!”


    趙其感激地道:“這個如何敢當?”


    劉牢之笑道:“總管不要客氣,若是總管喝了覺得好,多為我們宣揚宣揚,等來日這茶製得多了,也能賣個好價錢不是?”


    趙其看他打趣,點了點頭,嗬嗬笑著:“這個倒是不難辦,如此咱家就愧領了!”


    劉牢之又指著旁邊劉順之的盤子,笑道:“勞煩總管親自跑一趟,區區謝儀,不成敬意!”


    趙其看盤子裏兩錠五十兩的白銀,忙道:“這個就不必了吧?”


    劉牢之笑道:“總管莫要客氣,日後還有要求總管的時候呢,這時候推辭,是怕小子找上門去嗎?”趙其聽了,這才讓下人收下,告辭出來。


    走出劉宅,一個下人對趙其道:“總管,看不出劉家的小子出手還挺大方的!”


    趙其搖了搖頭,輕笑道:“這小子這幾年賣紅糖、賣白酒,可是發了大財!這幾個錢豈會放在眼裏。不過要說大方,嘿,他有了好東西也不知道奉獻給朝廷,王爺想要還需付出大筆錢財呢!不過這小子有些門道,哎,是福是禍,且看吧!”暫時緩解了與劉牢之的矛盾,趙其稍稍放下心來。


    送走了趙其,劉牢之的心情好了不少。這等人物很多時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知道什麽時候在背後來一下子就會出大事情,能不得罪當然還是不得罪的好。本來劉牢之今日逛街,是想到高岩開得那個什麽茶樓看看的,這小子經過上次的小懲戒還不知道收斂,得想個辦法收拾收拾他才好。


    經過趙其這麽一打岔,劉牢之沒了去尋高岩晦氣的心思,便對劉順之和孫乾道:“今日我便不出去了,你們兩個各帶幾個人,自己去逛逛吧,那個什麽茶樓,還有書鋪什麽的,都去看看,隻是莫要惹是生非!”


    劉順之和孫乾大喜,忙拜別了劉牢之,自去閑逛去了。他們在家裏都有弟妹,好不容易來建康一趟,正該尋摸些玩物送給他們。


    劉牢之沒什麽事,又有些小孩心性,便拉著鬆果看會稽王府的賞賜。劉牢之看到裏麵不過是些衣服料子,金銀首飾什麽的,不免有些失望。


    鬆果安慰他道:“郎君切莫著惱,這些內造之物,精巧之至,外麵的是斷難相比的!你看著錦緞,顏色多麽鮮豔!”


    劉牢之笑道:“那有什麽用處!依我看,還不如我送給趙其的那些值錢呢!”說著拿起那錦緞,仔細地端詳起來。鬆果在一旁看了,抿嘴笑了,也不說話。


    那錦緞上的圖案是有三四種顏色的,卻又不是刺繡上去的,難道是……套印?蕪湖這幾年養蠶,頗有一些絲綢,自己一直沒有摸索出合適的染色工藝,看這樣子,豈不是少府的匠人就能做到?


    劉牢之眯起眼睛,琢磨著應該找誰才能辦好印染工匠的事。


    廂房裏,朱子名吧嗒吧嗒嘴,拍了拍肚子,對林飛笑道:“劉家的夥食可真好,再這麽吃幾天,我都要走不動道了!”


    林飛笑道:“這有什麽,現在出門在外,一切從簡,要在京口駐地,那夥食才叫好呢!這裏沒有魚,連個雞蛋沒有,算什麽好夥食!”


    朱氏兄弟相顧愕然:“還有魚,還有雞蛋,你們每天吃這些呀?太……太奢侈了!”


    林飛道:“也不是啦,級別不一樣配菜也是不一樣的。但是不管什麽飯菜,在食堂裏都是可以用糧票買到的,偶爾打打牙祭也不錯!”


    朱氏兄弟心裏熱乎乎的,這些天裏聽林飛講起在劉家的生活,簡直是天堂一般的生活,比起自己兄弟饑一頓飽一頓的不知道要好多少。雖然因為這兩隻隼得了一大筆錢,朱氏兄弟卻不認為自己能夠就此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如果能夠像林飛一樣,加入劉家的麾下,比起兄弟倆亂闖要好得多,這兩日兄弟兩個討論過好幾次了。


    見朱子方給自己使了個顏色,朱子名會意,陪笑著對林飛道:“林兄弟,不知道你能不能為我們兄弟兩個在郎君麵前謀個差使?”


    林飛一愣,他一直不明白劉牢之為什麽不主動招攬朱氏兄弟,現在他似乎明白了劉牢之的用心,以朱氏兄弟的本事,還不需要劉牢之親自招攬。若是兄弟兩個通過林飛加入劉家,自然會欠他林飛一個人情,於是林飛笑道:“郎君的侍從隊從來不從外麵招人,能夠加入工坊的都是些有獨門手藝的人,像是木匠、鐵匠、篾匠和醫者什麽的,不知道兩位哥哥除了打獵,還會些什麽,兄弟也好在郎君麵前說話?”


    朱氏兄弟對視一眼,有些為難。朱子方赧然道:“林兄弟,我們兄弟除了打獵馴獸,就是種地,沒什麽其他的手藝了。林兄弟若是覺得為難,就算了吧?”


    林飛笑道:“這有什麽為難的,小弟幫兩位哥哥問問就是了!”


    朱氏兄弟忙拱手稱謝。


    吃過晚飯,林飛來找劉牢之,匯報了朱氏兄弟想要加入的事情。劉牢之嘴角上揚,心裏很高興,自己所料不差,朱氏兄弟的這門手藝,現在能用到的不多,他們自己也沒有覺得有多麽了不起。


    於是劉牢之笑道:“先放放吧,就說讓他們跟著去京口,我要看看他們馴獸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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