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日夜多雲


    今天在我戴著耳機,聽著平時喜歡的輕音樂,準備想要繼續分享我的故事時,卻忽然抬頭看著夜空並試圖從有些模糊的玻璃窗內找到星星。這種已經成習慣的舉動是從我十歲以後第一次看到天空上閃爍的幾顆星星時養起的。


    所以,每到夜晚,我都會下意識望向夜空尋找,偶爾會看到一兩顆小亮點。但自從我知道那也有可能是衛星的時候,我開始對每次的仰望產生懷疑。這讓我的心態有些變化,我甚至開始心灰意冷,因為產生懷疑的同時,我會聯想到一些人,因為我的錯,而離開的人。不過這都是後話了,今天,從哪裏說起呢?


    對了,就先從我出生說起吧。


    當我睜開眼,腦海中卻依稀記得我已經‘死亡’的事實。


    那個神秘的被稱為接引人的女孩給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我甚至有些期待能夠再次見到她。畢竟,如果在她得知我所重生的世界裏,還留有前世記憶的話,該是多麽的震驚。甚至能我都夠想象得到,那種羞愧的臉紅的麵容,又會激起我怎樣的玩弄之心。


    不過,經曆過人生數十載的我,心裏早已同鬢發一樣蒼白,又怎麽會再次撩起那份熾熱。


    隻是,眼前這對夫婦含淚所表露的喜悅之情,是我第一次看到,卻是第二次感受到。


    我能清楚的聽到他們給我起的名字,北鬥夜一。


    巧合的是,在之前的世界裏,我的名字也叫北鬥夜一。


    那時候,母親告訴我,因為複姓北鬥,但這個姓氏實在少見,所以在起名字的時候,著實犯了難。好不容易想到了一個還


    算說得過去的名字,北鬥夜一,但在我童年時候因為名字極像東洋人所以總是會遭到不少那些憎恨東洋人的人殘忍的對待。


    我曾經哭著問過自己的父母,為什麽我會姓北鬥,為什麽我要叫做北鬥夜一。


    那時候,他們隻是流著淚苦笑的抱著我,告訴我一切都會過去的,直至我入土,也不曾知道這個名字的含義。我對子女的迴答就如同父母帶著秘密埋葬於地下一樣,無從所知。


    想到這些有些悲慘的過往,即使我的精神與心智早已蒼老,但身體卻還是個孩子,無法控製的,在父母的嗬護中,嚎啕大哭。


    那一天,是我結婚後的六十年裏,第一次,哭的這麽痛快和徹底。


    耳邊聽到的,除了現世父母的喜悅和趕來幫忙的其他人的祝福之外,就隻有母親在我耳邊的輕聲呢喃。


    “願你能在這個世界裏,健康快樂的活下去,我最愛的孩子”


    誰讓他們以為年幼的我根本記不住這樣的事情,不過我還是記下了,並且聽出了話語中除了期待還夾雜著無奈和惋惜。以至於後來發生了那件事,奠基了我充滿腥風血雨,卻又輝煌的一生。


    我還記得,七歲那年,遇到一位改變我未來軌跡的老人。


    那一天,我躺在路邊的草坪上,上麵有樹葉遮蔽太陽形成的樹蔭,同時又感受著午後的清風輕撫著自己的臉頰,大地溫柔的舒適感和青草泥土的氣息,令我愜意之餘又有些安逸感。


    “那位小朋友,那位躺在樹蔭下的小朋友”耳邊傳來一個男人親切的聲音,聽起來是個老人。


    我睜眼起身,看著他,的確如我所料那樣,隻是老人身著布衣長袍,除了那鬢白的胡須和頭發以及歲月在他慈祥的笑容上刻下皺紋外,我沒有看出這位老人還能有什麽其他的特征來以此顯示自己的年齡。


    畢竟不是每個老人都有著如同偉岸的肩膀和筆挺而又結實的身軀,縱使身著長袍也能一眼看出他的老當益壯。


    “您是找我嗎?”


    “是啊,就是你小朋友”他和煦的笑容讓我無法拒絕,盡管我的心裏早已體驗過人世滄桑,但也無法拒絕一個看起來如此陽光和藹的老人,或許,他的和曾經的年齡相仿,也差不多。


    我起身拍拍屁股走上前,用孩子一般的天真和恭敬去詢問:“老人家,您找我有什麽事?”


    “這年頭像你這樣有禮貌的迴答的孩子,已經不多咯”他先是笑著摸了摸我的頭,隨後又眉頭緊鎖,看向我的眼神也變得嚴肅起來。


    而我也注意到他長袍內欲圖掩蓋的那條暗金色的機械右臂,雖然金屬外殼包裹了臂體的位置,但露出的關節還能看到擰緊的螺絲和排列的軟管。


    我不禁由此心生涼意,又同時對上這樣的眼神,既是是我當初接觸到最兇的上司也未曾有過,就像是有某種無形的引力想要將我吸入深淵,又像是某種力量,看透我的全部。


    “小朋友”他親和的聲音將我從呆住的狀態拉迴了現實。


    “您,您說”感受到那種眼神的我,對眼前這位老人又不免對了份警惕和害怕。


    “我想問你叫什麽”


    “北鬥夜一”


    “北鬥夜一,嗯”他點點頭:“雖然聽起來像是極東的東之國的名字,不過卻是命中注定的。北鬥一族終於找到了”他忘我的自言自語,同時又展露一絲釋然的神情,都逃不過前世我所曆練出來的眼色。不過這讓我很是疑惑,他究竟是誰,要做什麽?他的話裏又有什麽意思?


    “小朋友”他再次看向我時眉宇間就複雜了許多。就像是到了人生的轉折點,在做出選擇後的那一秒的神情,說不上凝重,卻又談不上輕鬆:“小朋友,我是來這裏定居的,你能帶我去見你的村長嗎?”。


    “好啊,但我還不知道您怎麽稱唿”


    我不清楚他到底是誰,可至少,要知道他的名字。


    “你叫我百老師就好了”


    “百老師?您要教我什麽嗎?”我對這個神秘的老人更加的好奇。


    他隻是笑了笑,並不想多說什麽:“還是麻煩小朋友快去帶我找你們的村長吧”


    我點了點頭,也不再多問。


    將老人帶去村長家經過和村長的交談後才得知老人的名字叫做張百忍,是一個從最近的鋼鐵城裏來的老人,據他說年輕的時候是一名鐵匠,同時也是一名武器設計師,那條機械手右臂就是最好的證明。老人也說自己厭倦了一直生活在鋼鐵城那種充滿機油味道的城市,所以想要找一處地方安度晚年,看到我們這裏風景不錯,想要就此定居下來。


    村長對城裏來的很是熱情,而且很快,村裏有個城裏來的老人這件事傳遍了全村,有不少人擠進村長家湊熱鬧,想要看看城裏來的人。第二天,又不知道被誰以訛傳訛,傳出了不少版本的關於老人的事。


    當然,村裏人們很少有人能進到城裏,最多也是去往附近的鎮子,這並不是因為他們去不了,而是因為他們不能去,這個世界,連城市等級都被規定的十分嚴格,鄉下人想進城,除非繳納一定的金額還要辦理相應的手續,不然你永遠都進不去。上一個進城的村民還是村子裏唯一一個最富有的人,而且還是要定居的,那一天轟動了全村人去送行,那家人還感動的說肯定會經常迴來。不過當時,我還在母親的懷裏吃奶,隻是我還留有前世的記憶和蒼老的心裏所以對那件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從他們搬走以後,就在再沒有迴來過,也沒人再進過城。


    所以,村裏來了一位城裏老人定居的事轟動全村,並且熱鬧了整一個月。孩子們會跑去他的家裏問一些城裏的趣事,大人們則會為他送去一些食物或美酒以示親近和友好。


    雖然帶上有色眼鏡的我對此嗤之以鼻,想著不過是對那位老人城裏來的身份而討好罷了。但轉念又一想,或許也是村民們樸實真誠的一麵,是我的有色眼鏡戴的太久的緣故也說不定。


    隻不過,那位叫做張百忍的老人倒是對我很有興趣,不如說很多次都是他主動邀請我去他家做客。雖然我對第一次見麵的那份感覺還心有餘悸,但還是接受了他的邀請,畢竟誰都有想要隱瞞和埋葬的過去,誰都有真誠善良的一麵,我還是有些相信的。


    於是乎,自那以後,我便經常受到那位老人的照顧和幫助,漸漸地,我也接受了這位老者當我的老師,也同樣虛心學習了許多事。父母看見我和城裏來的老人關係親近而且還能學到許多東西,自然很是放心,同時也期待著有朝一日我能成為家裏的驕傲。


    歲月更替,四季輪迴,恍惚間,我已十七歲,這十七年我從老人身上學到了關於這個世界的很多知識,這個世界的人類,其他種族,語言,文字,以及這個世界所給予的類似魔法的:禦。


    我很難相信這個世界的很多東西都與地球一樣,但在所謂的科技樹上的發展以及由人類和其他高智慧生物創造的社會構造,卻是完全不同的。天生能夠使用禦的禦師,以及無法使用禦的普通人卻能用鋼鐵構築起整個人類的世界。


    同時我也意識到越和老師接觸並了解,就越讓我很難相信他隻是一個來自鋼鐵城的鐵匠。但他不說,我也就不再探究到底。


    父母平日都很忙,父親需要去隔壁鎮賣一些挖來的野菜或者偶爾打到的獵物,母親則是在隔壁鎮子為人縫補衣物,雖然掙得不多,但維持一家基本的吃飯還是勉強可以的。今早父親說是要去旁邊山裏的老地方多挖些野菜,母親也跟著去山裏幫忙,想著兩個人四籮筐能夠多賣一些,於是早早就出了門。


    醒來後,我對眼前的新世界還是保持著恍惚的狀態,盡管過去十七年,但也僅僅局限於這個村落裏而已,對於外麵的世界我一無所知。在我了解到這個世界的貧富差距之後,我竟有些慶幸自己曾經生在地球上的某個較為和平的國家。同時更對眼前這個依然陌生的世界有了想要就此度過一生的願望。


    用普通木頭做成的家具,也是十分的簡單,桌子,椅子,床,放置在不大的小屋裏顯得那麽擁擠。


    不過,隻有我一個人居住,倒也足夠。桌子上擺著一盆我喜歡的君子蘭,含苞待放的樣子有可能會在近期開花也說不定。我並不是喜歡花的本身,隻是單純的喜歡它的寓意。那是我曾經所向往擁有的品格,但我知道,我不配擁有那種,倒不如說,生性並非如此。


    除此之外,就隻有這一本識字的工具書,也是家裏唯一的一本書,因為貧窮,連溫飽都是問題的家裏供不起學校的費用,更別提讀書。


    這本書,還是父親在隔壁鎮撿來的被人丟棄的識字書。雖然不厚,但基本的字還是能夠學會。


    因為還保前世的記憶以及語言和文字的烙印根深蒂固,因此學起來也有些吃力和費勁。


    而慶幸老人會以此為基礎教我識字等,怎麽樣更好的用這個世界的語言溝通等,我也由此學會了不少,如果換算到地球上的學製來說的話,我的知識應該屬於大學水平了。


    不過不同的是,學製製度隻有城裏的學校才會有,就連鎮子上或者有能力的村裏人所創辦的學校,頂多也隻是普通的識字和語言等。談不上什麽學製。


    至此,我對老人的感恩和敬重,也逐漸抹去了孩童時對他的害怕和好奇。


    如果此時的我外貌是一位老者,那我或許會認為他是個不錯的朋友或者知識上的老師,可今生,我隻是個孩童,心裏年齡雖然蒼老,但也盡量學迴孩童的語氣,虛心向他請教,單純的隻是想作為人生意義上的指導老師而去請教了。


    今天掏出這本早就不在需要翻閱的工具書不是因為我要重新學習,而是那位百忍老人說有重要的事情,要我拿著手裏的書去找他。


    我看他眉頭緊鎖,深情嚴肅,心中就有些不好的念頭升起。我問過,他卻並未迴答什麽。


    當我走出家門,心中既充滿疑惑又有些期待他會教給我什麽新東西時,原本還晴朗的天空忽然烏雲密布,緊接著一道道青雷如蛇在雲中翻滾,發出轟轟聲。遊走在雲中的青蛇迅猛並蜿蜒直下,撞擊著與之相比都要脆弱的大地。


    就在我眼前的不遠處,那條雷蛇在砸到地麵的一刻,烈火宛如湧泉一般燃起。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同時耳朵中還殘留著被雷聲振到的嗡嗡聲。


    “不好了!村長家著火了!!”有人開始在村裏求救。村民們都在用木盆,木桶運水救火。但火勢卻沒有絲毫的減弱。


    可這並不是巧合,因為隨著那道雷的劈落,道道雷蛇就好像找到了它們的目標一樣,毫不留情的墜落在村中以及附近。


    “著火了!!快跑啊!!”害怕的人四處逃命,有些人又在拚命救火,小孩被嚇哭在地,還有些人趁機作亂闖進別人家裏搶走值錢的東西。


    原本還是祥和的小鎮,忽然間亂成了一團,火焰在烏雲的陰暗之下異常灼熱和明亮,哭嚎的人和燒焦的屍體四處都是,被雷擊中的人瞬間灰飛煙滅隻留下一灘黑血,猶如地獄。


    突然,又一道最迅猛兇悍的青雷砸向我最熟悉的山頭,就在那頃刻之間,山頭被削去了一半。


    烈火焚燒整座原本就不高的山,火山之下,便是同樣被火海淹沒的村落。


    我呆傻的望著眼前的一切,縱使我心中是個飽經風霜的老人,但也從未見過如此的場麵。比任何一場電影都要實際,比任何特效都要更加真實。淚痕流過的臉頰早已失去了知覺,盡管丟臉,但我的褲子的確濕了。手裏的那本書也因為我的恐懼,被我攥得死死的。


    突然,一道青雷直奔我而來,而我早已被嚇的不知躲閃。倒不如說,我被恐懼嚇軟了腿。


    因為閃電隻是瞬間的事,我連驚恐都說不出口,而突然,卻又比雷電更快的身影擋在我的麵前。


    我本能的抬起胳膊,緊閉雙眼。但發覺到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微微睜開了眼,中看到那藍色的屏障,和撐起屏障的熟悉的背影。


    “夜一沒事吧?!”老師的聲音掃去了我內心的部分恐懼。


    “嗯”我微微點頭,這才留意到,原來是老師用那機械臂中的能量展開的屏障。青雷和藍色屏障在抵消的瞬間化為虛無,隻剩下熒光點點飄蕩在空氣中。和老師那條燒的通紅的機械臂。


    “想不到我真有用到機械臂的這一天,真是諷刺啊”我能夠清楚的聽到他的自嘲,和臉上無奈的苦笑。


    “老師”我慌了神,隻能迷茫和驚恐的看著他。


    “我會慢慢和你解釋,但眼下我要帶你離開這裏”


    “可”我顫抖的抬起手指,指著遠處的山,盡管心中早已明白個大概,但那種僥幸還是不肯讓我承認。


    老師默默的搖頭,而我心中的涼意忽然湧遍全身,這一刻,我的腦中一片空白,除了呆呆的望著山頭和流幹的眼角,我才發現,原來我的內心如此的軟弱和涼薄。


    老師沒再多說一句話,他隻是扛起我,我也顧不上他為何能夠抗動我這種無聊的問題,隻是呆呆的望著遠處,在被老師帶走的那一刻,最終,我還是忍不住朝著山頭哭喊出聲:“爸!!!媽!!!!!”


    那一天,我又一次失去了至親,那一天,沒有天降雨的憐憫,隻有無情灼燒的烈火。那一天,空氣中再也沒有清新的泥草味,隻有腥臭和焦胡。那一天,我在傻呆的望著青蛇翻滾,烏雲密布的天空之下,看到了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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