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瓊枝從病房出來,去了冰室。


    冰室在他們腫瘤科室的後麵,抄近路的話,需得繞過他們自己的科室。


    這個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新加坡的新曆十月仍然暑氣逼人,牆角蛩吟陣陣,微風裏帶著海水的鹹濕。


    司瓊枝剛繞到腫瘤科室那條路,就瞧見裴誠路過二樓。


    他好像剛結束一場手術,腳步有點慢,身上的白大褂也黏糊糊貼著他,眼鏡拿在手裏。


    他太累的時候,就會把眼鏡取下來,反正整個科室他都很熟,借助模糊的光就能迴自己的辦公室。


    司瓊枝有點心疼。


    正好有個護士路過。


    司瓊枝拉住了她,對她擠出滿滿的笑容:“你能去幫我買份冰淇淋,送到婦產科室,給司太太嗎?”


    護士知曉司家擁有醫院四成的股份,也知道司瓊枝即將是裴家的少奶奶,過了明年這個醫院就是她和裴誠的。


    這是未來最大的老板。


    老板好言細語,拜托她去買個冰淇淋,隻要不是腦子有坑的,都不會拒絕。


    護士受寵若驚:“要什麽樣子的口味?要不要給您也帶一份?”


    司瓊枝說不用了,又說買一份櫻桃味的。


    她還掏出錢給了護士。


    護士歡歡喜喜去了,司瓊枝則轉身進了腫瘤科室。


    她剛走到三樓,就看到有人把裴誠堵在三樓的樓梯間。


    裴誠正要戴上眼鏡看個仔細,那人卻一把奪了他的眼鏡,笑道:“裴醫生,你這個眼鏡挺好看的,送給我行嗎?”


    裴誠聽出了她的聲音,是馬來皇室的公主伊莎貝爾。


    他正要說什麽,就聽到樓梯下麵傳來一聲厲喝:“伊莎貝爾!”


    一陣風卷了上來。


    伊莎貝爾還沒有反應過來,手裏的眼鏡已經被來人奪走了。


    她這才看清是司瓊枝。


    伊莎貝爾本能怯了下,她也知道司瓊枝是裴誠的未婚妻了。


    “公主殿下,搶人家眼鏡這種事你也做得出來,你是土匪強盜嗎?稍微要點體麵不行嗎?”司瓊枝道。


    說罷,她就把裴誠往身後推了推。


    裴誠站定,戴上了眼鏡,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無聲笑了,渾身的疲倦一掃而空,他眼眸灼灼看著司瓊枝。


    他不顧伊莎貝爾惱怒的臉,暗自心花怒放。


    “怎麽叫搶?”伊莎貝爾果然惱羞成怒,“裴醫生是人,又不是東西,人怎麽搶?”


    司瓊枝立馬瞪眼:“我說你搶了他的眼鏡,你聽不見我的話嗎?就你如此聾的,還想搶人不成?”


    伊莎貝爾就差點氣成了一隻河豚,整個人都要炸了。


    “搶人就不必了,你又搶不走。你自以為很美麗,和我相比不過爾爾。裴醫生最有眼光,他知道誰是最好的。”司瓊枝道。


    裴誠就摟住了她的腰,補刀道:“瓊枝是最好的。”


    伊莎貝爾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


    她死死握住了拳頭,對著司瓊枝笑了下:“司小姐,還沒有到見分曉的時候,你別太得意!”


    她自以為笑容美麗,實則氣得太狠,那笑容格外猙獰恐怖。


    司瓊枝不為所動的翻了個白眼。


    她挽住了裴誠的胳膊,兩個人上樓,去了裴誠的辦公室。


    裴誠覺得今天的司瓊枝太帥了,簡直是將門虎女,伶牙俐齒得如此可愛。


    想不久之前,他還苦惱她的刻薄,如今卻是欣喜不已。


    一迴辦公室,他就忍不住將她按在門上,狠狠親吻了她。


    司瓊枝快要窒息時,才推開了他。


    “我很高興。”裴誠道,“謝謝你如此維護我。”


    “那當然,你是我男人嘛。”司瓊枝喘氣說,“有些話你說出來不夠風度,那麽我來。”


    裴誠又笑了。


    司瓊枝的唿吸慢慢平順,又覺得不太對勁:“她怎麽又來了,這次是她自己生病還是其他人?”


    上次弗爾斯小姐出院,伊莎貝爾就跟著走了,司瓊枝好些日子沒有見過她。


    她突然殺個迴馬槍,司瓊枝有點意外。


    “弗爾斯小姐說有點不舒服,想要做個複查。下午才到,說要住幾天。”裴誠道。


    司瓊枝錯愕。


    弗爾斯小姐是她的病人,她已經做好了安排讓她出院,就是說她的腫瘤暫時不會複發。


    突然又要住院,是什麽情況?


    司瓊枝推開裴誠:“我得去看看她,到底是怎麽迴事。”


    裴誠拉住了她:“她重要,還是我重要?”


    司瓊枝笑出聲。


    她踮起腳尖,把他的眼鏡摘了下來:“裴醫生,你居然也會幼稚嗎?”


    裴誠沒了眼鏡,頓時就溫順得像隻小貓,伸手去摸司瓊枝:“快別鬧,眼鏡還給我。”


    司瓊枝把他的眼鏡放在桌子上,免得他跟自己搗亂:“你來找吧。”


    裴誠找眼鏡的時候,就讓開了門,司瓊枝跑了出去。


    等裴誠把眼鏡帶好,司瓊枝的腳步已經下樓了,他無奈笑了笑。


    他是真的很累,想要洗個澡小憩片刻,故而沒有去追司瓊枝。


    他的辦公室裏有個小衛生間,平時能衝澡。


    書櫃裏也有他的換身衣裳。


    裴誠就去洗澡。


    水聲放了起來,他就沒聽到自己辦公室的門上輕微的響動。


    司瓊枝去住院區看弗爾斯小姐,走到了半路上感覺有點奇怪。


    住院部外麵有個小房間,專門給家屬準備的,沒有床,隻有椅子。晚上可以打地鋪,反正新加坡一年四季也沒幾個冷天。


    平時這邊大約三五人,多的時候十來個人。


    可司瓊枝路過時,發現整個家屬區坐滿了人,而且全是低頭或者擋住臉在休息。


    “難道是弗爾斯小姐帶過來的人嗎?”她正在狐疑著,心中預感不太對,打算先迴去叫來副官。


    不成想一轉身,她就遇到了伊莎貝爾。


    伊莎貝爾可能是哭過了,眼睛有點紅腫,燈火下她那雙眸子似幽藍的大海,格外深邃美麗。


    美麗裏,生了一株帶毒的藤蔓,纏上了司瓊枝。


    “司醫生,你是來看弗爾斯小姐的吧?”她冷笑道,“怎麽了,不繼續往前走嗎,住院部還沒有到呢。”


    司瓊枝的後背莫名爬上一層冷意。


    她默默後退了兩步,然後就撞到了一個人。


    司瓊枝轉身,看到一個高大的漢子,靜靜站在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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