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督軍拿到了電報,臉上露出了滿意。


    司行霈決定做這件事,就毫不拖泥帶水的準備。


    當初司行霈從前線裝“中彈受傷”,第一是給其他人打一個預防針,讓他們明白自己會隱退,不會分享勝利的果實,第二他親自找到了一位剛剛迴國的火油勘探專家。


    他親自登門,從各個方麵說服了那位學者,讓學者參與了司行霈的“火油計劃”,並且司行霈親自帶著他,去實地考察。


    這件事需得絕密。


    火油是將來的國之重器,能扼住經濟和軍事的命脈,英國人、日本人不會放任不管。


    所以,那段時間司行霈的行蹤極其隱秘。


    為了遮掩他這個隱秘,他營造了自己中彈身亡的流言,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是否去世的消息上,從而忽略了其他。


    而顧輕舟等人,更是半個字都不敢泄露。


    “短短一年半,他就把這件事做成了,算他有點能耐,不是一味的犯渾。”司督軍把電報隨手點了。


    這是加密的電報,密碼隻有顧輕舟和司行霈有。顧輕舟親自譯出來,看完了也不能落入其他人手裏。


    畢竟後續的工作還沒有完善。


    “都是阿爸教育得好。”顧輕舟笑道。


    司督軍道:“他哪裏肯聽一句話?從小就混賬。”


    想起了他小時候的事,司督軍突然問顧輕舟:“他以前不能見血,一見血就像中毒了,腦子不正常,現在呢?”


    司行霈是見血亢奮。


    他每次看到大片的血腥,就會身不由己血脈逆行,好像隻發狂的野獸。


    那個時候,他很多的行為舉止都是不受大腦控製的。


    “那是心理疾病。”顧輕舟肯定道,“後來,他就慢慢沒了。”


    和顧輕舟相愛之後,他荒蕪的心田被清理幹淨,種上了鮮花,他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他那個惡習,也發作過,隻是沒那麽嚴重,發作的時候心裏稍微清楚點,也有能力去控製它。


    “我覺得,他以前不是中毒,而是放縱。當看到血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反應不正常,但他無所顧忌,任由自己往下落。


    他現在是丈夫,又是父親,他明白自己該要什麽,也知道自己的前途和未來,所以能願意去控製自己。”顧輕舟笑道。


    司督軍看了眼顧輕舟。


    司行霈是從什麽時候變化的?


    他的理想一直都在。


    他準備做個殉道的人,為了天下統一大計,他打算奉獻自己。


    如果他是個小兵,他就能背著炸藥包衝向敵營;他如果是個團長,他的部隊可以做敢死隊。


    他是個不惜命的。


    他什麽都不想要,什麽都提不起他的興趣,除了統一。


    他沒有想過統一了之後自己要什麽樣子的權力,從一開始他就沒有這樣想過,他要的是天下蒼生能安寧。


    後來,他遇到了顧輕舟。


    他好像懵懂了半輩子,一下子就清醒了:原來,人與人之間還有愛情,這天地間還有如此美好的女人。


    為了這女人,他開始思考自己的生活和人生,他終於像個正常人那樣了。


    “輕舟,是你拯救了他。”司督軍道,“他能有今天這樣的好耐性,而不是整天做混賬事,他能有個家庭,都是你的功勞。”


    顧輕舟眼眶一熱。


    她道:“我有點想他了。”


    司行霈最終沒趕上迴來過中秋。


    火油的采取、提煉,以及和英國人說好的雇傭艦隊,都需要他親自去操持。


    他又給顧輕舟發了封電報,問:“我兒子會叫阿爸了嗎?”


    顧輕舟就更加難受了,隻差哭出來。


    她從未有過那樣強烈的思念。


    她曾經遠走太原府,心中對他的牽掛是很平淡的,因為知道他在哪裏,知道他在做什麽,也知道她自己要做什麽。


    現在也知道,感受卻完全不一樣。


    司督軍的那番話,勾起了顧輕舟對司行霈的想念,之後這情緒就瀠繞不散。


    不是怕他出事,隻是非要見他一麵不可。


    中秋節是顧輕舟帶著孩子們過的。


    阮家的事隱而不發,外人大多不知道,不過阮燕峰出門了。


    他沒有繼續消沉,而是去尋找徐培自殺的蛛絲馬跡,給自己和徐培一個交代。


    也有人問起徐培和阮燕峰的關係,阮、徐兩家把此事當成最大的醜聞,異口同聲咬定是“校友”。


    連朋友也不算。


    朋友還得誌同道合,校友僅僅是因為考到了同一所大學。


    對此,阮燕峰不解釋。


    阮家的老太爺去世之後,他就知道,有些事必須咬緊牙關。


    司瓊枝偶然會和阮燕峰吃飯、逛街。


    顧輕舟收集了醫院四成的散股。如果放出消息,裴家會有所行動。


    為此,顧輕舟特意去問了司瓊枝。


    司瓊枝道:“大嫂,我是配不上裴誠的。他的感情純粹而濃烈,應該被人珍重,而我”


    她搖搖頭,不想顧輕舟公開此事。


    司瓊枝最近不怎麽跟裴誠說話,不是特意疏遠他,而是醫院很忙。


    裴誠是主治醫生,他稍微空閑一點,雖然他有時候也值夜班。


    司瓊枝是普通醫生。


    像她這樣的普通醫生,至少要有五年的工作經曆,才可以調入專科。而她一進醫院,就直接到了腫瘤科,這是走了後門的。


    當然,裴誠更是。


    司瓊枝平時很忙碌,除了要坐門診、巡查住院部,還有就是做實驗、寫報告,幫老師整理資料和會議記錄,以及做手術助手。


    他們這家醫院的名聲很響亮,除了新加坡本地人,香港、馬來甚至國內和印度的很多人,都會前來就醫。


    司瓊枝忙碌起來是沒日沒夜的,時常四十八個小時的值班,加上裴誠很克製,並不會一味的窮追猛打,她也沒顧上自己的感情了。


    這麽一晃,好幾個月就過去了。


    舊曆冬月初的時候,新曆就到了十二月底,快要元旦了。


    司瓊枝寫報告,看著紙上12月29日的日期,恍惚了很久。


    “怎麽時間過得如此快?”她想。


    她知道裴誠的感情,才七月中旬。她還沒有理出頭緒,五個月過去了。


    這天不用值班,司瓊枝早早迴家。


    一進門,她就聽到了侄女玉藻的笑聲,笑聲裏還夾雜了“阿爸”等喊聲。


    她大哥迴來了。


    司瓊枝微笑了下,快步往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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