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嫵眼巴巴看著顧輕舟。


    顧輕舟還記得,方才葉嫵趴在臨窗的炕上,正好可以看到蘇鵬,他的表情,他的眼神,葉嫵瞧了個一清二楚。


    而換成顧輕舟去看的時候,就什麽也沒有了。


    所以,顧輕舟一開始對葉嫵讓她看什麽的很糊塗。


    她還問葉嫵,到底要她看什麽,現在才明白,蘇鵬讓顧輕舟和葉嫵看到的表情,是完全不同的。


    顧輕舟衝葉嫵招招手,讓她到自己的被窩裏來。


    兩個人蒙著被子,用氣聲說話。


    “阿嫵,你對你父親,到底有什麽誤解?”顧輕舟問。


    葉嫵不明所以。


    說蘇家的事,怎麽談起了她父親?


    “我沒什麽誤解啊。”葉嫵迷糊道,“我父親是最英明神武的督軍,他能在華夏大亂的局勢下,維係山西的穩定,就這一點,他都可以自稱‘山西王’了。”


    “我也知道。”顧輕舟笑道,“英明神武的葉督軍,看人的眼光自然不差。既然蘇鵬是你父親選定的人,那麽他肯定優秀,甚至忠誠。他這般優秀,定不是草包,你覺得你隨意能發現的蛛絲馬跡,可靠嗎?”


    葉嫵這才怔愣。


    她突然明白:“蘇鵬他他故意做戲給我看?”


    “是,至少他是故意讓你知道的。”顧輕舟道。


    “為何?”葉嫵不解。


    顧輕舟道:“有兩個目的:要麽是套牢你,讓你對他死心塌地;要麽是成全他,讓你幫他向葉督軍求情,甚至在世人麵前為他做個遮掩。”


    葉嫵愣住。


    她們倆說話的時候,都是用氣聲的。


    葉嫵沉默了,顧輕舟就感覺捂在被子裏很悶,於是把被子給掀了,給自己透透氣。


    透了一會兒氣,葉嫵也思索了半晌,她問顧輕舟:“老師,您覺得他是第一種,還是第二種?”


    顧輕舟從來不敢小瞧聰明人。


    聰明人的能耐,很容易就蒙混過關。


    無疑,蘇鵬是個聰明人,至少葉督軍都認可他的聰慧。


    他這樣聰明,到底是什麽目的,豈能一下子就被猜透?


    顧輕舟對自己的事,素來敢大膽去猜測、去設想,因為後果她可以承擔,但蘇鵬這件事,是葉嫵的。


    思考、承擔的人,都應該是葉嫵。


    顧輕舟代替她去做決定,隻會讓葉嫵停止進步。


    “我判斷不了。”顧輕舟道,“阿嫵,這個要靠你自己。將來,這些問題都會是你的。”


    不能揠苗助長。


    對於葉嫵,顧輕舟要培養她的思維模式,而不是替她思考。


    葉嫵果然陷入沉思裏。


    顧輕舟見她一直不再開口,就迷迷糊糊闔眼想心思。


    想著想著,她就睡著了。


    早起的時候,顧輕舟喝到了新鮮的豆漿,這是蘇鵬的嬸母連夜浸泡熬煮的。


    除了豆漿,還有老太太親手炸出來的油條。


    油條酥脆,豆漿香醇,還放了農家自製的槐花蜜,顧輕舟就沉吟在美味的早餐裏,不時停下來說:“真好吃。這豆漿很香醇,比我喝過的都要好喝;油條是不是用新麵做的?哪怕油炸了,還是能吃到麥香。”


    說得蘇家眾人眉開眼笑。


    蘇鵬介紹說,做油條的麵是昨晚磨出來,今年的新麥;又說豆漿是自家的手藝。


    “我們家之前賣過豆漿的。”老太太也告訴顧輕舟。


    “怪不得這麽好的手藝!”顧輕舟笑道,又喝了兩口。


    老太太很歡喜,說:“這閨女嘴真甜。”


    說罷,又感覺不妥,有點拘謹:這可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而不是鄉下閨女。


    她想要改口,顧輕舟卻說:“您就叫我閨女吧,我從小就沒有娘,喜歡別人這麽叫我。”


    這一下子,徹底拉近了顧輕舟和蘇太太、老太太的距離。


    等葉嫵梳洗好出來,顧輕舟都喝了一碗豆漿,吃了兩根油條了。


    顧輕舟陪同著,又喝了一碗。


    葉嫵黑眼圈極重,估計是一夜未睡。


    “三小姐,中午吃豆腐燉魚,我打算去打漁,你要去看看嗎?”蘇鵬邀請葉嫵。


    蘇太太在旁邊道:“三小姐,魚塘是自家的,滿塘的魚都肥了,隨手就能撈到,您跟阿鵬去瞧瞧?”


    顧輕舟看了眼葉嫵。


    她有點擔心葉嫵失態,不成想葉嫵很自然打了個哈欠。


    葉嫵笑著道:“我昨晚有點認床,沒睡好,上午留在家裏肯定會瞌睡的,不如去看看打漁。”


    這就是同意去了。


    蘇鵬又問:“顧小姐去嗎?”


    顧輕舟看了下葉嫵。


    葉嫵略微動了下腦袋,示意顧輕舟別去,她想單獨觀察蘇鵬的舉動。顧輕舟在場,蘇鵬就刻意收斂些。


    “我想看看做豆腐。”顧輕舟笑道。


    蘇太太莞爾,似乎很開心。


    這種開心,就像顏太太每次看到顏一源和霍攏靜出去約會的模樣,開心裏帶著欣慰,完全是母親的心態。


    雖然她比較年輕。


    顧輕舟就挪開了目光。


    她想,事情也許並不是她想象中那樣。


    做豆腐很複雜,蘇太太和老太太套了騾子,先把浸泡了一夜的黃豆磨好,然後開始煮,煮好了倒入大缸中,開始放入鹵水。


    “點鹵是最難的,一筐豆腐好不好,全靠這點鹵了。”老太太見顧輕舟看得入神,就告訴她道。


    顧輕舟說:“還有這個講究?”


    “講究多了。”老太太笑道。


    中午吃鮮魚燉豆腐,所以點鹵稍重。


    然後就是等待。


    等豆腐用大塊紗布包起來,然後壓成塊時,葉嫵和蘇鵬終於迴來了。


    蘇鵬肩上背了一個籮筐,裏麵全是魚。


    顧輕舟中午又飽飽吃了一頓。


    下午三點的時候,葉嫵起身告辭,蘇太太也不好挽留她,怕她再住不慣,隻是叮囑她,下次再來玩等。


    迴去的路上,葉嫵靠著顧輕舟的肩膀打盹。


    顧輕舟問她:“看得如何?”


    “什麽也沒看出來,毫無破綻。”葉嫵道,“老師,我得好好想一想。”


    顧輕舟也覺得棘手,需得仔細思量。


    經過這麽一遭,葉嫵心中對自己的婚姻,更加重視了。


    選擇,原來並不容易。


    葉嫵想到這是自己的一生,稍微行差踏錯就會毀了自己,甚至葉家,不由打起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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